泗水城今夜实施宵禁,大门紧锁,全城戒严。
所有住户不许外出,民居与商铺都要大开门庭方便接受检查。
巡防营几乎是将城内搜查了个遍,里三层外三层不停地翻找。
闹得民不聊生。
这一切的一切皆是因为逮捕一个人,一个在大街上公然欺辱衙差和梁家收账队的极恶之徒。
按理说不就是抓个毛贼嘛,何来如此大的动静?
南殷国和他国不同。
财阀的地位和权势简直和皇帝差不多。
有歹人公然反抗梁家收账队,这和前段时间有人冒用骆家商行牌一样,是损害一家信用的大事。
这种事别看小,损一回既是损所有,若不痛杀,往后定是难以为继。
所以,主管着泗水城经济命脉的梁家大房怒了。
尤其是听人描述过歹人的样貌之后,更是做得相当决绝——搜城!
官府同样憋着一口气。
堂堂一城衙头,不就是说了几句实话嘛,被人按在马桶里差点儿憋死。
官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尤其是这届的主政官,来年又到了大选的时候,这个关键时期出此等乱子,他若是处理不好,到时候遭殃的可不止他一个人!
守备军同样是吃了一口屎!
南殷国的守备军实乃由财阀出钱供养,混吃混喝这么久,早就颇受非议。
此次由文灼专门下令全军进城,倘若到时候连根毛都没逮到,长期饭票一定玩完。
军士们可能明后天就得吃糠咽菜,长官头顶的帽子更是晚节不保。
所以,巡防营和守备军是最为卖力的。
可纳闷儿的是,这么多的人,呜呜泱泱都快把城踩踏了,愣是连个人影儿都没找到。
同样纳闷儿的还有彭超。
自释放迷雾从人堆里逃出来后,他便一门心思想着出城。
可按照自己进城的路反向而回,终点不再是城墙,而是泗水城府衙!
这可把彭超惊了个大怪。
问了四五遍人,各说各的,完全都不在理,不论他依哪个人的方法,最后依旧回到泗水城府衙。
到后来,全城戒严,更是连个问句的出处都没有。
彭超于是一条道走到黑,直东、直南、直西、直北,前方等着他的都是全建制的士兵。
好几次差点儿人给发现,也幸亏他跑得够快。
晕晕绕绕,也不知道晃荡了多久。
心累腿乏之下,也只能躲在处杂草堆里,暂且休息一下。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应该把旺财那家伙给带出来了!”彭超发着牢骚。
此次出行他当然想带傻狗,奈何大鸟那几日萎靡不振似乎病了,傻狗咋都不愿意出门。
所以说那种事儿也不能做太多。
“呀,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啊!可以召华佗那老王蛋出来嘛!鬼精鬼精的肯定有办法。”
老淫棍上回估计是背着凤灵彩偷腥,被抓了个正着。
现如今身上连一点儿钱都没有,整个人被关在医馆里像是在坐牢。
若是将他唤出来,老头感激得能跪在地上倒喊彭超“爷爷”。
彭超蹲在草垛里反复抽卡,期间莫名地被几根枪头捅了几下,辛亏躲得妙。
好不容易抽到了假相卡,刚抬手,有条手臂直接从外面伸了进来,勒住他脖子一个劲儿地往外拽。
彭超被拖出来后反掐住他按在地上。
正要上力道将其弄晕,哪知此人不停拍着地,没有任何攻击的意思。
凑近一看,随即大叫了起来:“客栈老板?”
正是一开始在店里光顾着自己缝制旗子不愿搭理他的那个男人。
男人咳嗽了下:“你是出不去的,跟我走吧!”
一路隐隐藏藏,躲过了好几波的巡查队后才终于回到了那间客栈。
老板就让彭超坐在靠墙的那张桌子旁边。
“这……这怎么行?他们一进门定能发现我的。”彭超焦急说道。
哪知客栈老板却义正言辞:“你信我,就坐在这里!若是被发现,命赔给你!”
彭超:“……”
刚进去没多久,新的巡查队又来了,几乎是从上到下折腾了很久才悻悻离去。
可不管他们查得如何仔细,始终没有看向彭超这边。
客栈老板亦是全程冷脸,自顾自地在那里缝着旗子。
一直等到凌晨,民怨沸腾之下,城里的军队才停了下来。
老板长叹了口气,终于关上了大门。
彭超慢慢坐过来,狐疑地盯着这个中年人:
“大哥如何称呼?”
“陈亮!”中年人言简意赅,不愿多言。
“他们为什么看不见我?”
客栈老板脸色淡然:“那张桌子被我下过符咒,附近区域里的东西不管放得是什么,看上去都是空的。至于你为什么逃不出去,也是因为整个泗水城开启了一副巨大的符阵。梁家老太爷当年花百万重金所请,张天道亲自所画。阵法一被催动,所有城中百姓成了困守在此处的恶灵。只要心念出城,必会被阵法牵引,眼界迷离,一路走向公门府衙。”
“所以今夜你注定是出不去的!最早也得明日午时三刻。到时候阵法会有半个时辰的换挡期,趁那时逃出去,才是上策。”
“你是符师?”彭超惊叫一声。
陈亮自嘲一笑,等了许久后才说道:“曾经是!现在早就不是了!”
彭超好奇地盯着对方:“符师即便在东晋都是高贵行业,更别说北楚和南殷偶得一贵都会视若座上宾。你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开家不起眼的客栈?”
“为什么?”陈亮有些迷茫。
他闭目仰头,苦笑了许久。
“倘若不回来该多好!倘若不去接那单子该多好!我为了能给他们娘俩一个家,历经千辛万苦从东晋跑回来。可为了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却亲手将她们送进了大观园,成了一辈子的劳奴。”
“她们到底念我什么好?我又专门跑回来干什么?还不如死在半路,还不如真成了他国断情断意的上门女婿……”
好好的一个汉子,伤感至此,泪眼朦胧心痛不已。
他大手一擦,又低头继续绣起了旗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