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海乡。
夜深人静,众人皆眠。
白日里再多的荒唐与哄闹都会沉寂。
毕竟人们需要休息!
只有休息到位,才会有足够的体力继续去信!继续去随!继续去闹!
当一个寡民也许饥寒交迫,但这种随众的乐趣,你不参与永远不知道上瘾的力度有多大。
不加思考的乐趣!法不责众的底气!
所以,蓬海乡的人睡得甚是安眠,哪怕村中狗吠不止。
在这寂静的黑夜里,依旧有人在劳作着,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行使着自己不为人知的诡计。
立于乡政广场的那座佛柱,是早年赵家为了讨好上层而自费修建的“大工程”。
此刻,上面雕刻的众多佛陀,眼眸全被用漆涂成了红色。
不但是佛柱,就连佛堂中的佛像,以及各家各户门口立的佛牌也都让人故意涂抹了个遍。
佛国尚刑,有辱佛像者定是罪上加罪。
谁真有胆子会做这种事儿?
若非为人,那便是鬼神,亦或者佛陀在灵界起怒,埋怨下界苍生做出大逆不道的事。
这说不定正是那个破衣和尚筹谋许久的“阴谋诡计”!
等第二天,乡民们看见心念向往的“宝贝们”如此惨相,一定会起疑。
到时候他再添油加醋述说此地乃灵气汇聚之所,可有人竟然动了毁山摧木的念头,佛爷因此才会动怒。
不就成了吗?
三娃子拿着作案工具走在回去的路上。
他连连苦笑。
这么得装神弄鬼也许会震住乡民片许,但是谎言迟早会被揭穿。
到时候,那愤怒民意会不会再次将他活活淹死,他又是否还能侥幸逃得脱,全都不得而知。
他到底该如何向这些人解释?
怎样去说对方才肯相信有些财富是普通人吃不下的?
正当三娃子皱眉思索之际,身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越来越近。
他惊奇地扭头,但见寒光一闪....
一个青年的梦与执念,随着天旋地转般的那声落地,终究是慢慢闭上了眼....
“娘!我尽力了!”
.............
赵家宅院。
原本宽敞的大院里堆满了东西。
什么衣服、被褥、首饰、桌椅.....
只要是与赵妮儿有关的通通扔了个干净。
那么小的孩子,光着身子被抱在怀里,哭泣不止。
此时心疼的只有母亲,而心急的却是站了满满一院子的人。
“陈掌柜,好了没有?”赵绅问道。
那个原本还一身市侩像的油腻男子,换了身金黄道袍后,法台一支,当下变了副模样。
手持长剑,威风彬彬。
驱邪功法使得更是有模有样。
口中默默念诵着旁人听不懂的咒语。
只见他双目圆睁,左右烛台顷刻便着了起来,随风而长,燃烧得极旺!
然后左手挥扬,直接从袖筒里飞出一张纸符来。
陈翁华自信一笑:“有了这张符,只要让它浸染母子二人的指间血,然后用武火引燃姻缘物,她们之间的情缘就此便斩得一干二净。到时候,孩子保准见到亲娘像见到愁人一般,杀之而后快!”
被绑在木柱子上的赵妮尔拼命讨饶:
“爹、娘、相公,求求你们放过孩子吧,他不能没有娘啊!道长,您是出家人,应当秉持一颗善心。不能眼看着母子相仇,这可是损阴德的啊!”
母亲,多么伟大的母亲。
自己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甚至脚下还放着个火盆炙烤不停。
可她心心念念的只有自己的孩子。
只不过,这份亲情在旁人眼里却是种避闪不及的邪恶罢了!
赵绅接过纸符来到妇人身旁,拔出匕首,狠心割了下去。
母亲哀怨不已,心不甘情不愿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流到了即将伤自己最深的东西上。
赵绅见符纸被染红了一大片,连忙抽回,来到孙子旁边。
很是心疼地一划,硬是挤出一滴清血来。
陈翁华接过符纸,一个怪异的手势,纸张顷刻便燃了起来。
随着这道引信之物抛入庭院正中央,那堆成小山一样的物件顷刻间便被点燃。
只是不知为何,火堆中烧到了什么东西砰砰乱响。
然后冒出一股极为浓烈的蓝紫烟气,宛如条扭曲的长龙,窜天而上。
在场众人无不开眼,皆夸陈翁华道法高明,堪称神人也。
道士扬着张得意的笑脸,大叫道:“礼成!母子亲情已解!”
原本还嚎啕着的孩童,像是着了魔般立马安静了下来,嘟囔着嘴,慢慢睡去。
赵妮儿伤痛欲绝,盯着自己的孩子,心像是被针扎了一样!
“哈哈哈!”赵绅站在大火旁,高兴得大笑了起来。
火光在他那张老脸上纵情跳跃,极度欢快。
老人看得痴了!
他没有注意到,身旁有个人同样对这火焰向往不已。
赵津,赵家现如今唯一的儿子。
这个亲眼目送自己老婆掉入死局的人。
痴狂地追寻着自己看来美妙的东西。
“津儿,这火邪性得很,别离太近!”
赵绅刚扭头,发现自己儿子已经越过自己,手指全都伸进了火中。
老人连忙上去抓,没成想只是撕下片衣角。
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双手伸直,痴痴傻傻地钻进了火里。
随着火焰的跳动,火人在跟着手舞足蹈。
“好美的花啊!好漂亮的美人,夏天!好热啊!爹,娘!我好热.....”
“儿子!”
赵绅夫妻在大火旁哭叫着:“快救火!死了啦!”
下人们连忙跑进去拿盆接水,可是杯水车薪又如何浇得灭这座“火焰山”。
眼看着自家儿子一边嚎叫一边跳舞,逐渐往燃烧物上爬,以致最后像是个碳火棍一样摔在了地上,没了动静。
老两口失声痛哭哀嚎着。
大太太捶地埋怨:“让你不要吸,你偏吸!我的儿啊,你咋就这么狠心撇下我们老两口自己走了呢?你让我们怎么活?”
赵绅则是愤怒地扭转过头,犹如狼般恶狠狠地盯着木柱上的赵妮儿。
“贱人!就是你!要不是你,如何害得我子嗣全无?”
说着,老头跑过去,夺过陈翁华手里的宝剑,便要朝儿媳身上砍去。
咻!
一支箭从天边直射而下,像条毒蛇咬住老人右手。
赵绅吃疼大叫,宝剑顷刻跌落在地。
他愤怒扬头,惊惧不已,直接瘫了下来。
“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