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好匆忙的五日。
在这五日里可以发生很多事情。
南城的一座破庙被水给淹了,从里面卷出具尸体来,虽然只剩下骸骨,却剑痕累累,想必生前经历过莫大的酷刑。
县里跑进来个采花贼,先后跳进了好几家人的闺房内。
来无影去无踪,衙役们却怎么都从女子口中问不出个好歹。
县衙成日里敲锣打鼓,警戒住户关紧门窗。
可是半夜偷偷开门的却是越来越多,偶有怨妇哭泣之声,不绝入耳.....
北荒大片杂草一夜之间被割除了个干净,更有人坦言,山下有座小土丘突然不见了,平平展展,像是被神仙动指一挥磨平个干净。
平原县城,大大小小的粮店像是商量好了似的,全都锁起大门,扬言除了柳家批条子,丁点儿不售!
县衙里,绝食多日的广济天童突然半夜大作一声:“好药!”。
震耳欲聋,惊醒周边无数人,却在后续没了动静。
柳府因此张灯结彩,提前摆上了流水席。
不过一向好面子的柳家大小姐和姑爷却是没一次到过场。
直到后来有小道消息传出,夫妻俩那日在房间里曾大吵过一架。
一个不停地埋怨怎么变小了,一个不停地诧异怎么变心了!
若是算下来,好像也就曾府闹得动静小了些。
其实也不是小,而是没人愿意提。
因为刚卸下白绫不久的宅院,悄悄地又在外边挂上了白灯。
有好事者多方打听之下,才了解原委。
陪伴了曾家兴衰全程的苏城苏老爷子,在五日凌晨去世了。
下人们传说,原本还处在昏迷中的老爷子突然暴起,一路追着苏楠到处跑。
直至猛吐一口老血后彻底没了生气。
临死之际,仰天大骂着:“曾家,怎么就毁在个男人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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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彭超从乡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之约中最后那天的晚上。
他面目沉痛,肆意承接府内人最为恶毒的言语咒骂,迎着那无边无际的眼神背刺,慢慢来到自杀数次都被救下的苏楠身边。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当然苏楠也没想过和他说什么。
祭奠者对着灵位深沉叩拜,最后潸然离开。
临了依旧不知羞耻地嘱咐了苏楠一声:“明天不能迟到!”
“否则,这一切的一切就真的完了!”
苏管家也不知道是不是累了,木讷许久脑袋不自然地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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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府内,欢腾了数日的柳氏族亲貌似还不尽性。
不但花重金请来了东都的头牌舞姬助兴,还甚为猖狂地把县太爷赵光济和天童的几个护卫首领请到了席间。
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对于一个早已是定局的竞标会,它前夜的这场私聚,即是眼活之人心照不宣的投名状,又是瓜分既得利益的最佳时机。
席间还有位远道而来的高人,虽是名女子,却代表着另一股极为强大的后台力量。
这场棋局真正的幕后赢家!
什么?
太自大了,不知道收敛?
已经喝成个喷壶的赵光济当即笑骂了起来。
“还有个屁!”
“除了他曾家的那一小部分,几乎全县城的粮店都被我们控制住了,他即便有心,哪来那么多粮食可买?”
“曾家最有能耐的大管家都被气死了,剩下几个楞头小子能掀起什么大的风浪来?”
“他们还有什么?过了明日,他们可就真的连根毛都没有!”
如此说来,好像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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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乌云压实了满月,将原本就阴暗的世间更遮得昏霾沉闷。
一盏微弱的烛火,挂在西厢房的窗影之上,忽明忽暗。
像个落寞的孤魂始终等待着另一个不眠人。
彭超站在外面踌躇良久,轻叹了口气后,终于还是推开了门。
大户人家小姐的闺房向来是处不可窥觊的瑰宝。
精致、典雅、秀气、幽香。
满含着朝气,却含苞待放,让人遐想。
此间屋子也许在之前内涵过上面所诉的所有气质,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是在先后经历了多次大事之后,屋内的人早已没了往日的雅致闲心。
成熟了,也苍凉了不少。
秀榻之上,坐着方落寞的倩影。
她身材极好,是那种让你一眼看过去就撑到饱的好。
可是却依旧让人索味。
毕竟那层厚厚的纱布遮住了容颜,无法给到足够的实感。
曾柔抬眼看向门口的落寞男子,拍了拍身旁床案,示意他坐过来。
彭超怅然若失,强撑着挤出一抹浅笑。
“你是不是恨透我了?恨我将你们曾家的财产一股脑地卖给柳家?”
纱布之上,你唯独还能看清那双美目,是如此的皎洁无暇,宛如秋日绫波。
曾柔微微地摇着头:
“所有人都认为我一定会恨你,即便是你或许也会这样子想。可我真的没有!”
她双目柔情地盯着不敢抬头的彭超:
“若不是你和红烛,我又怎会重新坐到这里来?人啊不能被身外物所困!这道理我爹不懂,苏伯伯也不懂!萧炎他更不懂。”
“我其实心里清楚,即便你不和钱庄商议提高利息暂缓三月,以现如今的亏空状态,曾家估计都撑不过来年。”
“从头到尾你没有做错,又何必苛责自己呢?毕竟你是曾家的姑爷,曾家的命运除了你任何人说了都不算!”
彭超一怔,又黯然低下了头:
“我知道你其实并不喜欢我,若不是那夜,或许你还有更好的人生。”
曾柔抬眼看了下窗外,怅然叹了声:
“我也知道,你心里可能容不下我一人。缘分这种东西有前有后,有浅有薄。谁一生没遇到过个渣男?谁一生又怎会只遇到一个好女人?”
彭超猛然一抖,但觉有双嫩手将他紧紧握住:
“虽非自愿,但不后悔!”
“倘若明日果真落了个家业俱灭,我刚好孑然一身,陪着你去找红烛去如何?”
男子双目朦胧,哽咽在喉,不能言语。
月光破云而出,毫不费力地泼洒下来。
将整间屋子披上了层淡淡的银衣。
男女相顾无言,彼此笑着。
好傻!
好天真!
许久之后,彭超摊开手掌,里面是颗乌金药丸。
“华老头的回容丹制作好了,可他说服用之后,女子会染上一种恶疾。到底是用不用,由你做主。”
“你是我男人,你定就行!”
“那就不用...”
“好!.....“
许久之后:“可我还是想试试。”
“万一.....”
“如是万一,有你足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