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
“不,你要去!”
“我真的不去!”
“不,你真的要去!”
“打死我都不去!”
彭超轱辘着双眼,指着站在门口的“慈善骗财天团”,颇有怒色地问道:“他们全都想去,为啥你就不去?我好歹给你们放了三天的假,公款旅游,食宿全包,明摆着当那冤大头,你若是不领情,信不信我给你穿小鞋?”
小乙哼着鼻子说道:“自有红姑娘替我做主,哪还能被你给欺负了?”
“我...我...”彭超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想了想后,拍着小乙的肩膀:“其实老板我一直觉得你小子聪明伶俐,是个可造之材,有意多培养培养。日后若是开分店了,你定是那一店之长。前几天刚联系了个三洋县的大财主,你过去接触接触如何?”
伙计小乙将抹布往桌上一扔:“老板啊!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嘛!红姑娘和郑头去三洋县谈业务就够了,你为啥非得拉着我啊!我就一个伙计,算账比价之类的也不懂,能过去干什么?”
彭超还真急了:“三洋县有庙会,听说还请了远近闻名的戏班子,武师谢凯南再度登台亮相,你就没有兴趣过去看看?”
小乙听后,贼高兴,将怀里的一本皱皱巴巴的佛经拿出来:“你们若是走了,我正好清净清净,咱可是有大志向的人,梦想着考佛院贡生的!”
“泥马!”彭超一双眼珠子都快被气出来了,拳头捏得砰砰响,随后却又变了脸,掏出一张五十两的影票拍在小乙胸前。
“你非去不可,因为我正好要买些佛经回来,装饰堂房。郑老西,红烛他们全都不懂,放眼整家酒楼,除你外难堪大任!你也知道,现如今市场上的佛经造假充数的极多,若是买了些残次品回来,或者封面是佛经,内里是些春宫小说,我这大好的名声不全毁在里面了吗?”
好说歹说,以致后来掌柜的差点儿跪在伙计身前,小乙终于是不情愿地应承下来。
然而,出乎所料。
“我要带着旺财一起去!”他将黑狗抱在怀里,摸了又摸,很是疼爱:“这两天我们睡都睡在一通铺上,我若不在跟前,你肯定又胡乱喂它吃些东西。再这样任性妄为下去,小可爱这毛就不怎么亮了。食物得搭配均衡!”
原本一直盯着远处巷口的大黑狗似乎听懂了些许,哼哼作响,将头在小乙腿边来回乱蹭。
“不行!”彭超大叫了起来。
“慈善骗财天团们”出奇地扭头看向这里,心想,东家今日难道转性子了?
往日里自己懒得出奇,不是醉卧在房里,就是躺尸在摇椅上。
何曾管过旺财的死活?
有时候嫌狗叫得吵,一脚将其踢出门,十天半个月的不见踪影,都没见他着急过一下的。
店里只要谁外出办事,回回强推对方把狗带着,只为眼不见心不烦。
怎么这回如此稀罕起来了。
彭超抢过狗,不断捋着对方脖间硬毛,一脸疼爱状:“没它我可睡不着觉!”
嫌弃他的何止是满身鸡皮疙瘩的伙计们,旺财露着尖牙扭头嘶吼着,对这个主人明显不待见。
表达出态度后,那双凌厉的双眸依旧是盯着远处暗巷如临大敌般一动不动。
小乙有些颇不情愿,可毕竟狗是人家的,最后也只能窝着火叹起气来。
临走时,彭超又将“慈善骗财天团”给叫住,手里攥着另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对众人吩咐道。
“去后面把大山叫上,就说我在刘老板店订了一尊石佛,急需这两天抬回来。刘老板最近人手不够,所以非他跟着你们一起去不可,毕竟那东西也只有他能抬得回来。”
伙计们听后诧异道:“这样店里可就剩下你一个人了?”
彭超眉毛轻挑:“怎么?老板我还看不了个店?”
众人邪魅一笑:“酒窖的钥匙红姑娘的是藏起来的,你若是动了她闺房,信不信她回来打断你这狗腿?”
“嘿!”彭超跳脚大叫起来:“我才是这家店的老板!我偷喝自己店里的酒,你们这几个小王八蛋管得着吗?”
“丢人咯....回来又有好戏看喽.....”
“我哪怕倒阴沟里也不给你们留半点儿.....”
“我们告发,也有奖励的....”
“哎呀,我去!一群忘恩负义的家伙....”
直到目送这一队人越行越远,酒楼老板才将那强撑起的笑脸收了回来。
他冷冷地盯着对面那道巷口,苦苦地笑了声:“今日之敌,怕是不好对付啊....”
...........
夜半时分,酒楼四下房门紧闭。
乌鸦蹄叫,晦气连连。
寒风呼啸,却成了所有鼾睡者,最合适的安眠曲。
树影在月光的映照下挥斜,总是透着股子若有若无的鬼气。
只是这丝鬼气却像是会动一般,跳开树杈,游移在屋檐,最后像是轮月盘上的偶尔现身的那片黑影,逐渐凝聚成道利剑,对着窗户直射而来。
嘭!的一声。
彭超卧房炸裂而开,四下洋溢的灰尘落尽,徒留下一柄长剑深深地插进被褥之中。
被褥空空荡荡,床前的蒙面剑客又如何不知?
一击不中,全当作拜礼,他在等,等主人自己主动现身。
咻!咻!咻!
三枚铜钱像是敲门的下人,在告诉客人方位的同时,已冲门而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射对方身上三处大穴。
刺客提剑三招,打飞这刁钻异常的暗器,之后以身作剑,化为一道长长的红影,冲破卧房,向发镖者袭来。
又是一声爆响!
轰塌了二楼的名贵雕栏,也不出所料地震出了藏匿其间的正主。
一条齐眉棍如游龙般腾空而起,和那阴寒的剑锋左右相交。
长棍建起道虚幻硬墙,接连弹飞刺客急速刺来的数招,可棍挥舞得再快,哪有刺客的剑气深寒?
一招惊涛骇浪,齐眉棍被一劈两半,施棍者同样被震得退后三步。
刺客不愧是刺客,见兵器已断,怎会放弃对方这力竭的契机?
剑锋斗转,像是暗洞里突跳而出的毒蛇,直咬猎物心口,但求一击毙命。
可世间种种往往千变万化,相由心生。
长棍虽断,却宛如两柄开山利斧,挡过敌人阴险一剑后,双手大开大合,连退其三招,更是满满迎难而上之势。
“双斧”越飞越花,像是两颗缠绕在手间的龙头,竟然逐渐有了吃紧对方剑招的威严。
哪知,刺客在后退一步空出身形之时,剑法徒然一变,从阴诡刁钻,剑走偏锋的套路变成了横竖有方的常规剑招。
剑法变得普通了,却使得更快了,剑身处甚至开始出现幻影,让持“双斧”者应接不暇。
“你是华阳剑派的人?”彭超大惊道。
给予他回应的则是那看似缓慢,实则变化无穷的单手竖劈,砍断其右手短棍,一脚将他踢至一楼,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黑衣刺客提剑于胸,眼如月下猫瞳,冷冷地盯着爬将起来的彭超。
“你与箭门是何种关系,师傅是银箭还是金箭?为何你的招式融杂了那么多的门派?全都是入门功夫?”
彭超摸了摸嘴角的鲜血,从一楼柜台后抽出一柄厚铁大刀抬于肩上:“废话那么多?华阳剑派至今只有一个剑秀吧?我说出你名字了吗?替楚国贵族卖命,这事儿若是传将出去了,你宗门的脸还要不要了?”
刺客冷笑一声,眼光更是透出股子决绝。
手中长剑内劲滚滚而出,寒气逼人。
彭超横刀在前,大笑一声:“这还差不多,剑秀就应该有个剑秀的样子!”
二楼红光乍起,甚至开始迷乱人眼,让台下不能视物。
随后,刺客如一道利箭般直射过来,一楼彭超大喝一声,同样是刀锋缠绕气劲,迎飞上去。
一刀一剑在空中相遇,刀与剑之间的那层光影越积越浓,最后迸裂四射,持刀者像个炮弹,砸进了酒台之上。
而刹那之间,某根破裂的木条直射而出,划破对方幽白的手,宝剑应声而落。
亟待刺客俯身提剑之际,酒台接二连三有数根木刺飞来,逼得他不得已左右翻腾。
就当再次落地之际,一双横拳宛如密林猛虎,扑将而出。
刺客同样以掌抵挡,二人赤手空拳对拼了起来。
拳脚相交,一方刚猛异常,另一方却是胜在柔韧。
四掌对拼,彭超内力稍逊,不自然地连退了数步。
原地不动者不免嘴角暗笑,而落下阵来的人手抓一块黑布,何尝不是笑意连连。
盯着对方那白皙无瑕,若水秋瞳的俏脸,彭超诧异地说道:“居然是位女子?你不是欧阳敬德?”
哪知这无心而出的四个字却让刺客周身瞬间爆发出狠劲,脚尖提剑而起,画似白虹,直刺而来。
彭超躲闪不及,左臂更是被深深地割下处硬伤,小腹亦中一剑,再次被对方踢进了酒台之内。
刺客飞将而至,酒台却是先后飞出数个坛子,燃着火信。
坛子在刺客面前爆炸开来,滚滚火气铺天盖地,沾染了整座酒楼,顿时陷入一片汪洋火海。
这股子热浪甚至吹翻了全部座椅,连带着墙梁都跟着着了起来。
躲在酒台之后的人哈哈大笑:“剑秀又如何?还不是我的手下败将?”
突然,一柄寒光先到,直穿其心口。
彭超错愕地扭头看向身后之人,美人剑客面如凝霜,恶狠狠地瞪着他。
长剑穿心,神仙难救!
经验丰富的刺客,她的一生会见过无数被害者。
这些人在生命最后一刻有的表现出惊恐,有的表现出慌张,有的表现出愤恨,有的表现出难舍,可何曾见到将死之人看着她笑的?
俏丽剑客满是不解,可低头一瞧,赫然发现三个即将燃尽火信的坛子立于脚边。
“不好!”她大叫一声,踢开对方,扭头便飞了出去。
连续的三四声爆炸,热浪冲天,火龙飞腾,炽热焰气从各个窗户、门洞里喷将而出。
以至最后将整座酒楼全都包裹了进去,燃尽万物,燃尽一切....
立于月暗柳梢之上,刺客静静地蹲在在那里,看着四下惊慌而出的邻居在底下大呼救火。
“结束了!终于结束了!可以回去向侯爷复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