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天童本人,见惯了奇淫弄巧千奇百怪的杂技,可让死人复活还真是头一次见。
要知道鬼术一族,多以虚假示人。往往表面华光,背地里不是事先设有勾巧,就是有人在旁边拖称,实际上算不得数的。
张家符脉一派,虽变化万千,能招风引雷,劈山蒸海,可往往场景越大,耗费的灵力也越多。至于这能让死后还生一说,别说当今那两个老怪物了,就是符脉开山师祖都未必做得出来。
从没听过死人当真可以复活,可面前之人的确是苏敏不假啊。
尸体抱住天童,慌乱地问道:“义父,你总说死后必入天国。可哪里来的天国?下面好黑,好怕,好多人啊……你说地狱关押渎佛之人,可为何放眼四下,皆为佛弥与官绅?我该怎么办……怎么办……”
至圣天童无言,两眼垂泪紧紧地抱住死尸。
“我不愿再下去……”
“底下一片黑暗,好静,好杂,好烦,我……”
“我说自己是天童义子,可他们……”
苏敏越说越多,几乎想要将积攒许久的话一口全给说了出去。
天童摸了摸眼泪,将其慢慢扶起。
“苏儿,告诉我,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苏敏在天童的安抚之下,稍作安定。
只是短暂回想了下,立马跳了起来:
“我……他们……怎么能想到手底下的人……权……”
惊错不已,语无伦次。
苏敏貌似想起了极为可怕的事儿来。
天童温言细语,不断抚慰,让他不要紧张,把话说清楚。
苏敏咳了咳嗓子:“权……”
刚说了个权字,只听咻!得一声,整个身体在天童身前直接爆炸开来!
四裂!横飞!
满是污丑的天童当下傻了眼,慢慢扭转过头。
但见一个白发老头不住朝后退,手上举着一只短弩,依旧在那里狡辩:“这是假的!绝对是障眼法!你们不要被贼人骗了!死人……死人又怎么能复活得了?”
常曰佛善,是因为世人没有亲身见过怒佛的真容。
你能看见一双猩红的眼睛发着恶毒的光回照而来。
权建政全身不由地一抖。
“权大人,快走!”
人群中传来几声大喊。
数个陶罐从后方扔将进来。
嘭得一声!爆炸而开!
白烟弥漫,遮天蔽日。
几乎是将整个刑场全都笼罩进了一片迷雾之中。
目不能视,伸手更是不见五指。
烟雾异常刺激,有股极为浓烈的硫磺硝石味儿,所有人都是捂着口鼻,呛咳之下抬不起头。
当被遮蔽双目之时,正常人肯定是已失去了寻物方向,但对于高手而言,定位何需用眼?
阿大一早就听出了权建政的步调声。
可当他飞起之时,远远的,似乎又有一个坛子抛了过来。
阿大冷哼一声,提刀便想一劈两半。
却听到不远处彭超大喊:“后退啊!那不是迷雾弹!”
要知道喊是喊不及的。
刀劲还没割到罐子,罐子先嘭得一下炸裂开来。
滚滚火气喷泄而出。
带着那热浪、火光,一下子烧塌了白蒙蒙的幕布。
烧出了一个大洞,也吹得那阵白烟散去不少。
你依稀能看清不远处的人影,亦是能分辨得出一波马队,冲散着人群,莽撞而来。
那个矮胖的老人慌慌张张地逃了过去,被排头的人一把给提到马上。
“抓嫌犯!”禁军无不大喊,手持刀枪慢慢将这队人马彻底包围住。
嘭!得又是一声。
坛子在禁军群中爆裂开来。
热浪火油掀翻一片。
在那满天乱飞的四肢下,在那阵阵的哀嚎声中,无情的高马践踏着旁人的身躯,朝前而行。
一把烈刀,一身火伤。
即便前半截身子几乎被烧灼成了焦炭,瓦片炸散给其留下的大小不下数十处的血洞,阿大依旧没有选择停下来。
他一飞而起,誓要砍下马前贼首的人头。
“无耻之徒!还我家少爷命来!”
只是身在空中,刀劲还未发出之际,咻咻两支粗硬铁箭,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射了过来。
阿大在空中无法腾挪,以刀劈飞了头一只铁箭后,却被第二支铁箭直接穿破肩胛骨,受箭势带着斜飞了出去,扎在地上。
街对岸的三处房屋顶上,屋瓦破碎,露出里面的三台木制机械来。
咻!咻!咻!
不断地有铁箭射将出来,将拦路的禁军钉死在了墙上。
嘭!嘭!嘭!
不断地有罐子抛向人群之中,飞扬炸裂,所造成的暴乱,越来越大。
尤其是那些平民,人数又多又密,根本躲闪不急。
炸弹被扔进这些人面前,像是扔进了湖水一般,嘭得一下,震起一大片的波浪翻涌。
痛苦嚎叫之声、哭泣哀嚎之声、幽怨咒骂之声,响彻天地!
这一炸得死下多少人啊?
施暴者他们最清楚,因为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施暴者怎么会不清楚?本就是他们一开始安排群众聚集到的那里的啊。
高头大马之上红衣吏服,坐着的应该是这个县衙真正的管理者,可现如今他们却完全视人命于无物。
一个坛子满含着怨恨,被人高高的抛起,亟待落在彭超几人身前。
大山急忙护住张玲花,两个黑衣人一前一后拉着彭超,而那个原本已经力脱,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强撑着跳了过来,接住坛子滚出老远。
嘭!得一声。
坛子炸了个虚无,却也真正炸得彭超伤痛了心。
“王八蛋!”他嘶吼般地朝那方骂了起来。
没有骂跑炸弹,却骂来了更多的铁箭。
咻!咻!两声。
铁箭一前一后朝这边射了过来。
幸亏两名黑衣人反应及时,踹开彭超后,他们纷纷被箭头穿过,隐入空气。
“挨千刀的武大郎!你坏我们好事,老子跟你没完!”
远处屋顶最中间站着的正是宋河,他满脸怒气,带着无尽的恨意,发疯似地地朝这边射着铁箭。
彭超抬手一亮,某张红色卡牌凭空消失。
卡牌消失的同时,他的人形也淡入空气之中,没了踪迹。
宋河大惊,连续几箭都射到了地上,不由咒骂了一声。
可他扭头一看,发现那个原本至高无上的贵人,正半蹲在广场,手中握着个骷髅,伤神不已。
心中那股子邪念油然而生。
本是吃官家饭的,这至圣天童像块免死金牌一样,你得想方设法去跪舔。
即便被人家推攘着,嫌弃着,你都得如哈巴狗似的摇着尾巴凑上去。
不是因为自己贱,而是这种等级的贵人,你只要和他沾上哪怕一点儿关系,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委屈吗?是委屈!
当惯了下人,在低头哈腰之际,心里早不知骂了对方几百遍。
委屈吗?其实也不委屈!
要是一直能吃上这碗官家饭,宋河不介意继续舔着对方,因为那里有泼天的财富。。
可就是因为天杀的武大郎!
本来一本万利的事情变成了空谈。
可既然吃不上官家饭,还要这个天童作甚?
我饶了你,难道你还能放过陷害你义子的我吗?
“天童大人!宋某给您敬羡来啦…”
咻!得一声。
铁箭破空而出,声音尖锐,直直射向天童。
可那么势猛的箭,却是在离天童半尺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随后力道瞬间被泄了个干净,掉落在了地上。
“妈的!一天要撞三次鬼吗?”
宋河又准备射击,谁知某个愣头青不愿躲在箭下苟活,挣脱出来,又是提刀飞上空中。
“先杀他!千万不可让他使出刀劲来!”宋河大声嘱咐着左右。
咻!咻!咻!
三台弩机齐发。
阿大扬起长刀斜砍,凌厉刀劲顷刻而出,将三支铁箭一齐击飞了出去。
不过铁箭的力道也是再次将其震回了地面。
咻咻咻!
铁箭密密麻麻地朝他射了过来。
阿大持刀劈翻两箭,扭转身型躲过一箭后,又被一箭直穿腋下而过。
好险!
所幸没有伤及身躯,可阿大也只能躲在个架子后再不敢露头。
正当宋河嚣张大笑之际,正前方不远处凭空闪出一个黑影。
通体黝黑!
“消耗调戏值100点,系统抽卡开始。”
“恭喜宿主,获得一张力量卡!”
黑影手握蓝卡,以极快的速度射将出来。
蓝卡划过一道细长的直线,在宋河身前炸开。
那么大的弩机,被当场炸成了飞天木条。
宋河恰巧被这股子力道给震到了旁边那所房子上。
中间弩机虽毁,左右那两架弩机尚在。
咻!咻!两箭。
一箭擦着彭超头皮飞过,而另一箭眼见就要射中其胸膛,却被旋转而来的某把大铁刀给打偏了过去。
侥幸逃脱一命的彭超,跌落在地,闪身滚到了某处死角不再露头。
正当这两台弩机瞄准他这个方向不肯转移视线时。
噌!得一声。
天空伸起一道辉皇刀冈,横空劈下,将左边那弩机连同整座高楼一起劈进了深沟里。
宋河眼见情形不对,踹开同伙,把持着最后那架弩机。
左射一箭,右射一箭。
彭超和阿大全都慌忙躲闪,宋河更是嚣张十足:
“狗东西!过来啊!你真以为老子怕你们不成?”
可前一秒他还猖狂大笑,后一秒却在恐惧之下哭叫了起来。
因为不知何时有一只手悄悄探出来,从后按住他整张脸。
宋河全身瞬间乏力,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在自己脸上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噗!得一下。血肉飞溅!
嚣张了一辈子的人,最后连个全尸都没给自己留下来。
整座刑场终于平静下来,带着无数的伤患,带着残垣断壁,带着无辜者的哀怨。
远远地望去,权建政罪魁祸首早已不见了踪影。
整整一队的衙差,几乎是瀚海县全部的衙差,骑着高马,一路冲出城去,扬起不小的烟尘。
阿大连忙催促护卫队集合追击凶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而至圣天童则是缓缓地降落下来,走至刑台旁,举起那颗骷髅头,神情哀伤。
苏敏并没有死,或者说他原本就死了。
死了的人又怎会有痛苦?
可本就死了的他却再次降临人世尝了一遍新的死法。
倒霉得很。
依旧是痛苦不堪!
“义父!义父!让我回去吧……我好累……”
虚弱之下,骷髅头哀求道。
至圣天童眼角含泪口中却是默颂佛咒,手掌间慢慢闪现金色佛光。
佛掌朝骷髅头上一拍,随着那痛苦的哀嚎,灵魂终于回归地下……
“苏儿!……我的好苏儿……”
天际一遍遍响彻着老父亲的悲切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