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孙府药庐内依旧是灯火通明…
所有人都知道里面忙着大事,正因为知道,所以才理解。
阿铁当然理解,制药嘛,而且又是那种举世难求的神药,因此往里面添加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纯属正常。
可唯一让他不理解的就是药师本人,像块狗皮膏药似的黏在自己身旁,非要一路相送。
“武大夫,真得没那个必要。我只不过是受家主所押了几箱东西回来。您制药要紧,何必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彭超则是颇不赞同,拍着对方肩膀一个劲儿地夸。
“要不是阿铁雄武,这几箱子东西又怎会安安全全地送到这里。要知道咱瀚海县最近可不太平啊,外一被山贼给劫了,耽误了制神药的时机,我拿什么向家主交代?”
阿铁半信半疑。
“铁粉和制布匹用的白凡对制作神药来说就那么重要?而且还必须是你指定那俩家店的东西?出门前苏神医可是快把头发都拔完了,一直在说想不通,想不通。”
彭超撇嘴一笑:“他当然想不通!如果连书上都能讲明白,还神个屁啊?”
此话似乎在理,阿铁于是点起了头。
突然
“哎呦!”彭超捂着肚子一阵皱眉:“可能是晚饭吃得太多,寒热相冲,我当下疼得太厉害了。阿铁护卫,你稍微等我会儿啊,我去趟茅厕立马回来。”
“切不可走!”彭超弯腰驼背颠脚扭臀,一边滑稽地朝前挪,一边苦苦告诫道:“你要是先走了我可跟你急啊!”
阿铁也是被这家伙给整得无语了,不住摇头,心想他这一天干得都是些什么啊!
突然!
茅厕里的彭超大喊一声:“救命啊!掉茅厕里啦!”
阿铁一急,连忙飞身跑了进去,踢开好几个门都不见人影,但在最后一个坑洞里,瞄一只手慢慢地没入粪海再没了动静。
武大郎对家主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他想也没想就跳了下去,左右翻腾,在里面一通乱找。
几乎是徒手翻了个遍,无数粪汁挥洒肆溅在其身上,恶臭难耐。
可他却毫不在意,本就不大的粪坑,被他整得那叫个翻江倒海
“武大郎?武大郎你在哪里?”
直待最后拎出一根木质手柄,愣在原地的尤柄苍好久都没缓过神来。
此时茅坑外冲进三个人来,一个武宇,一个木大宝,还有一个则是满面焦急的矮挫男。
彭超惊喜连连,不住招着手:“哎呀!阿铁,你也忒仗义了。不就是个木偶手臂嘛,多叫几个人捞出来就行了,没想到你居然亲自下去捡,好人那!像你这种大好人,当今社会可不多了!”
阿铁握着东西的手在发抖,两眼冲血地瞪着对方,吃人的心都有。
鲤鱼打挺,一跃而上。
粪坑旁的三人一早躲出老远,生怕溅到一点。
阿铁重重地哼了一声,扭头便走。
哪知却被彭超强硬地拉了回来。
“你还要干什么?玩我没玩够吗?”阿铁怒目圆睁。
彭超则是一脸痛心状:“铁护卫啊!我是那种落井下石看你出丑的人吗?就凭你舍身取义跳粪海为我取玩具的份上,谁他妈敢玩儿你,我第一个砍了他!”
言辞诚恳!手上两把“西瓜刀”挥舞得贼狠。
“只是……”彭超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常听人说,孙府幕僚有两大俊男。一为风度翩翩的神医苏锦,一为硬抗刚毅的铁箭尤柄仓。阁下平时极注意穿着,可是如若当下以这种状态出去见人,恐怕不止是形象受损,而是会遗人笑柄吧?”
说着,彭超捏着鼻子又朝后挪了一步。
远处的武宇和木大宝更是将脸憋的通红,强忍着不笑,可牙冠却在乱磨,即便如此,依旧发出呜呜之声。
阿铁又羞又气,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彭超:“这要是一路回到你的住处,恐怕阁下日后也没脸带队再巡查了。我这里倒是配有浴房,又有干净的衣服,不过若是铁护卫看不上这药庐,嫌这里穷寒污臭,那我也没办法。不过,兄弟为我跳坑捞手的这份情意,永世不忘。所以,作为医脉首座我给底下人下的第一道命令绝对只有三个字——不许笑!”
最后这三个字彭超喊得格外响亮。
旁边看戏二人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笑趴在地上。
阿铁重重地叹了口气:“带路吧!”
他当然看不惯彭超,认为对方是个敬酒不吃的楞缺,可他此时更看不起自己,没别的,就是因为臭!
…………
药庐浴房,常年备着热水。
这或许是上一任首座苏锦的生活习惯。
毕竟一身药味残渣以他的眼光定是不雅。
彭超亲自上手给其抬水,为表歉意,特意把苏锦珍藏了多年的天山雪莲一窝蜂全都给倒了进去。
不仅如此,临走之时还将阿铁满是粪泥的弓箭抬走,说是给好好刷刷,滴一些玫瑰玉露。
直待浴房再无他人,狐疑不定的阿铁才将怀里的一本东西取出来。
小心翼翼地用油纸包好,放在浴桶旁边。
之后脱光身上衣服,顺畅地跳了进去。
热水酥骨,雪莲幽香,让他整个人有一种醉梦桃园的感觉。
刚想闭眼,谁知耳尾一动。
他竟然发觉了三个小毛贼的脚步声,就在不远处的屋顶。
脚步沉稳绵软,像是个练家子。
他慢慢从浴桶里爬将出来,掀开窗户偷偷一瞧,三个黑影正沿着房沿朝彭超房间走去。
“哼!我守护的院落怎会容得下偷盗的老鼠?看我将你们全都给射下来!”阿铁冷笑一身,侧头寻摸着武器:“哎?我的弓呢?”
嘭!得一声。
浴房直接炸裂开来,漫天火焰喷涌而出,掀起滚滚巨浪将阿铁给震飞出老远。
火!全都是火!
燃烧不尽,越着越旺!
“我的秘籍!”阿铁焦急大喊,可是火势甚强,他又不能直接冲进去。
嘭!得又是一声。
彭超处的房间也燃了起来。
“铁护卫!铁护卫!”两个慌了神的家伙狂奔而至,拉着阿铁的手不住朝外扯:“武大夫被人给掳走啦…”
“什么?”阿铁又是大惊。
他猛然想起刚才在屋顶上鬼鬼祟祟的三人,看来这两场爆炸一定是他们所为。
阿铁望着浴房内的火情不住跳着脚。
武宇则是指着墙头大喊:“快看,那是什么?”
只见,三个黑影各自驮着个大袋子,纷纷跳墙逃了出去。
医脉二人带着一股子狐疑之色斜瞅着阿铁。
意思是小偷都快跑了,你还在这儿墨迹个什么?难道这中间有阴谋?
要说这尤柄苍不愧是个狠人。
提起旁边一桶水直接就浇到了身上,然后一头钻进火海之中。
顷刻间,狂风一阵,劈开一道裂口。
满身红疤的他宛如一条游鱼,握着包东西冲将而出。
雄鹰展翅,马不停歇。
你能看见一个光腚男子刚一落脚,又再次借力腾空,遨游而去。
月光下只留下一道白花花的残影,分外扎眼!
…………
铁箭尤柄苍是谁?
那是听风顺耳,能寻见两里之外老鼠的人。
光那三个小偷的身法,即便再让他们一炷香的时间,也甭想逃过他的法眼。
没过多久,双方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近。
黑衣人眼见逃不是个办法,于是后面两个急停下来,将袋子里的东西扬洒了出去。
一种是黑褐色的粉末,一种是白灰色的粉末,随风混合,弥漫而来。
“哼!雕虫小技!想拿毒粉逼我逃退是不是?”
阿铁冷笑一声后调息运功,气海灵运催发之下,周身气劲暴涨!
原本朝他吹来的毒粉被一股子气压截停,随后反向飞起。
那两个黑衣人有些措手不及,被无数粉末包围,直接干呕起来。
阿铁如苍天雄鹰扑将过来,黑衣人各出身手,合力抵挡。
双方你来我往,足足持续了百招方停。
黑衣人抱怨道:“他怎么这般厉害?早知道我就不断后了!”
阿铁何尝不是大惊?
这两人的武功相同,拳式招法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更奇的是,他们配合的简直天衣无缝,世上竟会有这般心意相通之人?
可虽说是同样使招,左边那人明显对招数的理解比右边强出不少。
好几次阿铁差点儿击中右边那人的要害,可都被左边强行补位抵挡了过去。
双掌对拼四掌,硬生生地把四掌逼飞出老远。
正代阿铁追击之时,咻得一声,空中射来一张红牌在其身前炸裂而开。
阿铁神志一懵,整个人仿佛灵魂脱壳一般,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短暂的停顿过后,好不容易恢复过来,抬头一瞧,那两个小子已经左右奔逃,没进了夜幕。
要说阿铁他可不是没脑子的人,三选一这种情况,即便让他再选一百次,都肯会挑第一个逃走的那位。
耳听身动,寻迹前行。
他几乎是将自己的身法用到了极致。
半个时辰后,终于在一处密林之内找见了那个黑衣人。
黑衣人其实并没打算逃,他知道自己逃也逃不了。
所以,情急之下选择了个更为妥善的法子——劫持人质!
彭超被一柄刀抵着脖子,惊慌不已,朝阿铁哀求道:“救我,一定要救我!”
阿铁冷冷地问凶手:“拿什么可以换武大郎的性命?”
黑衣人朝他手头一指:“秘籍也行…”
阿铁冷笑一声,直接将秘籍朝黑衣人身后抛了过去。
黑衣人一脚踢开彭超,高高跃起接过东西,直接就向树林深处蹿去。
哪知咻得一声…
一枚石子极速而至,穿过对方胸膛后力道不减,在数棵树上留下了足可透光的大洞……
…………
那一夜,彭超哀嚎不止,孙和苦劝连连。
那一夜,孙府上上下下全都流传着“光腚屠三贼”的故事。
那一夜,女人们的腿全都打弯走不动道。
惊吓声、安抚声、偷笑声,交相辉映,持续了很久。
直到天际发白,“油滑白嫩”的阿铁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里。
毫无情绪!可以说毫无情绪波澜!
他铁箭尤柄苍,向来是个英雄,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即便是被人看光了所有,他又何惧?
只要手中的秘籍还在,只要没被人抢走,一切全都可以无所谓!
抚摸了很多遍宝贝的尤柄苍还觉得不过瘾。
“宝贝啊!有你在就足够了!”
唉?
尤柄苍微微皱眉。
这书重量好像不对啊!
唉?
书皮上的字也不对。
阿铁眼神范晕,摇摇头后继续念了出来。
“风……风月宝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