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的钟传来六声长鸣,夕阳逐渐西沉,柔和的橙红色充斥天空,平静而庄重。伴随着黄昏的降临,城市的喧嚣与繁忙开始逐渐消散,人行道上铺满了暗红色的砖块,从远处看去,仿佛延伸到了无尽的远方,弥漫着沉静而神圣的氛围。
最后一丝流金般的余晖透过警署二楼的窗沿,投影在沙发背面与桌子上,反射出天空中最美丽的橙红。
虽然沙发并不怎么舒适,但洛斯还是一觉从早晨睡到了黄昏。
起身,借着太阳落幕时施舍的最后一些光看清身边环境,原以为在沙发上睡不安稳的洛斯顿时感到,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前所未有的放松;不仅如此,他还隐隐发觉自己好像“清晰”了不少。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像是沙漠跋涉的商人遇见了一片绿洲并美美地痛饮了一通后,发现自己的痔疮突然好了的那种喜悦。
活动几下身体,洛斯麻利换好摆放在另一张沙发上的衣物,站在穿衣镜前稍微调整了一下,便拿上搭在沙发靠背的新风衣披上。
新风衣是堑壕款的,面料上做了一定疏水处理,防雨防风,主打深灰色;肩部与右前胸也附带挡片,看起来颇有军装的风气。
“嚯,怎么说呢,有点福尔摩斯的味道了;只可惜我不是侦探,而是雷斯垂德警长。”
低声自我评价一番后,他伸手系好挡片,整了整衣领,下楼。
一楼,负责今晚值班的是哈维和莱尔逊,他们一个没事就溜到三楼擦枪械,另一个成天趴着头在桌上写着文章,堪称两位图书馆金牌客户,如果没有必要的话,他们轻轻松松就可以这么一句话不说待一整天。
“啊...唔。”
坐在奋笔疾书的莱尔逊旁边,歪着身子没精打采的拉德让打着哈欠,百无聊赖抬头望着天花板,左右手毫不在意地互抛着他口口声声说宝贝得不行的以太管,看起来就跟外城区小酒馆里吸多了致幻剂的赌徒一样。
如果这时有人来报案,凭他这样子指定会被投诉到市长邮箱。
不知是听见楼梯间传来脚步还是无意的一瞥,拉德让正好扭头往楼梯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洛斯下楼,总算来了些精神,坐直几分的同时朝着来者招招手:
“睡醒了?”
“嗯。”向两人点头,洛斯随手接了一杯咖啡,找了个空位置坐下,“今早回来的,听说你去处理放贷的案子了?没什么意外吧?”。
“意外倒是没有的,”一谈到今早的情况,拉德让语调略显沉重,斟酌着开口:“骑警队已经把那几个动手的抓住了,我们去到后,就只负责安抚了一下死者家属...”
说到这,稍微停顿,轻抿咖啡的洛斯在他那张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脸上看出了些许怜悯,“唉,都是可怜人,她的丈夫是因为帮岳母看病花光了积蓄才去借贷的。他们原本打算手术完成,就搬去外城区;但最后手术失败,人没救成,自己也被打死,剩下一个寡妇独自活着,甚至还没有孩子。”
很难想象,昨晚火葬场的袭击拉德让都不是很在意,反倒出警遇上的插曲让他有些感伤。
“所以你最后怎么处理的?”没有发表意见,洛斯仰身靠在靠背上淡淡问道,侧着的头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内城区是比外城区多一些文明和秩序,但那又能怎样?以太的光芒都会照出层层叠叠的影子,更别提城市和人了。
这个时代的规则本就如此,普通人想过着正常的生活已经足够艰难,他们手里的筹码很少,遇上危机就只能梭哈。
“我...给了她一笔钱,起码让她活得不那么痛苦吧。”
“有人清楚你给她钱这件事吗?”
“我不知道...没有吧。”
“其实,这不合规矩,你应该知道的,”咖啡放在扶手上,洛斯抬眼看着他,幽幽叹了口气:“那笔钱不应该给,这样什么都救不了,反而会要了她的命;我记得我很早就跟你说过了。”
“抱歉,实在是于心不忍,毕竟我也算个牧师...”挠挠头,其实拉德让感伤的同时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刚来警署时洛斯也叮嘱过他,不要带着感情办事。
给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一笔钱,特别她还是名刚丧夫的寡妇,很难保证不会有宵小之辈盯上如此肥羊。
“多上点心吧,让她赶紧搬走,不要露财。”既然木已成舟,洛斯也只得微微点头,嗓音平静道。
正假装左顾右盼的拉德让见他没有追究的意思,也赶忙打了个哈哈揭了过去,“当然,当然...话说回来,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结果如何?我看你跟莫亚斯那家伙都没什么伤,是教会的人及时赶到了?”
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洛斯竖起一根手指指了指楼上,意味深长道:“上楼说。”
......
二楼,煤气灯摇曳的光影映照着屋内的两人,一个坐在杂乱办公桌上侧耳倾听,用手臂撑着脑袋,时不时若有所思地舔舔嘴唇;另一个呈大字形靠着沙发,面前的茶几摆着两份奶油蛋糕,已经被吃得差不多了。
“这样吗...没想到两个看似不起眼的案子竟然涉及那么多。”
在洛斯一边吃蛋糕一边不急不慢的叙述中,拉德让很快了解完所有的情报,心底不由得暗暗乍舌。
好家伙,都扯到邪教上来了,水这么深吗。
消化片刻,拉德让心里有点发紧,抬手不自然地扯了扯衣领透气,“你说我们坏了他们的事,会不会被那个什么拜心邪教惦记上啊?”
“这可难说咯,”睨着眼看他一副怂怂的样子,洛斯随口吓唬他一句:“莫亚斯告诉我拜心教徒都是一群疯子,他们玩得最熟练的就是自爆了。”
其实也不算吓唬,毕竟人家也确实是这么干的。
“先别管邪教的问题,问你个事,”没有管面色难看的拉德让,洛斯突然想起自己早上琢磨的问题还没有答案,于是半打听半期待地问道:“你清楚教会里的特殊部门吗?还有那个收纳室跟造物又是什么?”
“特殊部门?”
这个问题可把拉德让问住了,他呆了呆,似乎没搞懂前者为啥要问这个东西。
“没错,特殊部门,以太教会里应该是有类似这种组织的。”再次复述了一遍,洛斯在“特殊部门”这个单词加重了语气。
他挠挠头,表情有些古怪,“你是想问‘执光者’吧?好吧,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他们的运行模式;但我听过我老爹说,‘执光者’专门是处理特殊事件的团体,他们不归主教管,直属上级好像是叫什么...执事会,权力还挺大的,跟大主教差不多。”
“不归主教管,也就是说两套管理体系咯?”
“唔,差不多吧。”拉德让微微摩挲着鼻子,飘忽的语调让人听起来感觉有些不靠谱,“噢对了,《里守则》也是他们编撰出来的。”
但洛斯是清楚他的性格,虽然人挺跳脱,但不确定的事他是不会乱说的。
“《里守则》吗...听莫亚斯说是糊弄人的玩意?”
“大部分,但也不全是,毕竟普通人哪有那么好运遇见超自然事件,肯定怎么恐怖怎么来咯。”拉德让感慨道。
他倒是看得很清,对于这种分发下去的大众读物来说,铸建出危机意识才是最重要的,真不真实其实已经无关紧要。
将茶几剩下的蛋糕吃干净,洛斯摸了摸七分饱的肚子,略带惬意地继续窝回沙发,“嗯,那收纳室又是什么玩意?”
“收纳室...这个我了解过,你可以看成是一间仓库;”说到这,他停顿片刻,继续补充道:“一个贮藏造物的仓库。”
见洛斯仍是满脸不解,他一拍脑袋,苦恼道,“忘了,你连造物是什么都不知道;”
说着说着,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随手掏出口袋里的以太管抛过去,用一种高僧讲禅的口吻说道:
“听好啊,造物分两种,神性造物与人造造物;
先说说神性造物吧,这类造物罕见而神秘,形态不固定,可能是一把吉他、水壶、拐杖,甚至是一瓶水、一块冰、一缕烟雾;它们所拥有的特性能力也是千奇百怪...我举不出什么例子给你,毕竟厉害的神性造物都是严格保密起来的。当然,拥有者也将背负一定的代价,可大可小。
神性造物与人造造物最大的区别,神性造物是拥有生命的,这种生命不同于我们生理意义上的生命,而是更高深一些...类似灵魂的那种,而且它们往往会表现出某种需求,如果无视的话,造物就会渐渐排斥使用者,更严重的话还会反噬。”
“嘶,听起来有点像地球的scp收容物啊...”消化着拉德让的话,洛斯若有所思,轻声嘟囔了一句。
“啥?你说什么那么小声?”见洛斯嘴巴微动几下,没听清楚的拉德让好奇问道。
“没事,你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