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肯特队长

洛斯与莫亚斯废了些劲，才在不打翻帐篷内乱七八糟的物品的前提下，站定于中间空出来的地方。

正巧，怒气冲冲教训帐篷里另外两名队员的队长，也终于察觉了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一回头便与洛斯两人对上视线。

“你们是...”队长先是诧异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随即反应过来，还是有些不确定道，“洛斯先生？”

“呃，你好......”本打算打个招呼，可洛斯突然发现自己连眼前的男人名字都不清楚，总不可能跟刚刚的少校一样直接称呼他为“教会的人”吧？

这也太没礼貌了吧？

似乎是注意到了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报上名字的失态，卷发队长非常自然地咳嗽了两声，率先伸出手，“肯特，肯特.勃格列，教会小队队长，叫我肯特就行。”

“很高兴见到你，肯特队长，”两手一握，洛斯明显感觉到眼前的男人，手掌里散布着均衡的力气与磐石般的沉稳，“洛斯.奥汀，罗什警署治安官。”

如果他掌中再多些老茧，那就毫无疑问是一双身经百战老兵的手，可惜根据触感来判断，肯特队长持握着高脚杯的可能性远比弹匣来得大。

另一边，挑着眉的莫亚斯侦探看见是肯特队长来对接，毫不掩饰自己眼底的意外：“肯特队长？怎么是你们前来？”

不过回想起前不久德罗尔赞与佩特的对话，他恍然大悟道，“造物问题？”

“嗯？你怎么清楚收纳室发生的事？”

听见莫亚斯一口道破自己小队前来的目的，正与洛斯交谈的肯特队长顿时一惊，但脸上倒没有浮现出什么怀疑的神色。

注意到这一细节的洛斯暗暗记下，看起来莫亚斯侦探在教会里的地位也算是“内围成员”，起码是可以接触到这条消息的层次，不然肯特不会一点疑心都不起。

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人有私交，这就不在洛斯考虑范围之内了。

“嘿，要我说执事会的人保密工作不太行啊，收纳室的消息恐怕已经满天飞。”

嗤然一笑，肯特的反应无疑证实了猜测，抱着一副看好戏心态，莫亚斯不介意给他们再添点危机感：

“不仅我知道，那两个邪教徒也知道，还是他们告诉我的嘞；

老鼠放弃仓库反而往桅杆上跑只能有一种结果，那就是船舱进水了。相信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我建议你还是赶紧跟上面反馈一下，免得等全世界都知道你们收纳室那档子糗事时，执事会的老不死们还为自己的消息封锁而沾沾自喜呢。”

“果然吗？”

肯特队长听完，倒也没显得很紧张，标准英伦风的脸上反而露出丝丝惊讶中带着早有所料的表情，“纸包不住火，况且藏在圣耶萨的老鼠们还特别会打洞，我们本就没有打算瞒太久。”

顿了顿，他看了洛斯一眼，似乎是在想着要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一些教会的话题，“只不过拜心邪教能这么快得到消息确实出乎了所有人预料，现在基本所有小队都在趁着这段最佳补救时期疯狂搜索遗失的造物；如果按照你们说讲的信息来看，补救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短得多。”

教会下属“执光者”组织，专门负责超自然方面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抓捕怪物与诡形、解决异常或类似异常的事件、对付不守规矩的行者、教会的安保工作、处理隐秘组织的邪恶计划......等等，成编制小队大概有不超过十支，放在整座城市中也只能算是勉强够用。

如今肯特队长亲口承认几乎所有小队都去搜索遗失的造物，看样子情况真的比想得还严重。

“这么紧张？”

肯特的口气不像是开玩笑，本幸灾乐祸的莫亚斯，脸上的笑脸也渐渐凝固，机关枪似抛出几个问题，“丢失了多少？能找回多少？听你的意思，难道失控的保护层不止一层？”

“刨根问底可不是绅士的行为。莫亚斯先生你回去教会自然知道，我讲得够多了。”

眼下罗什警署的治安官还在这，肯特队长也不打算继续多谈什么，哪些信息可以透露，哪些信息需要保密，他分得很清楚。

不再傻站着，肯特以绅士礼示意了一下两人落座，然后从桌下变戏法似掏出一把梳子，理了理自己分在左侧的卷发，优雅地坐在主位上，“两位，我们还是来讲一讲这件案子的问题吧，教会那边有人会操心的......”

......

天亮时分。

由于城市所喷出的巨量蒸汽和杂质，圣耶萨早晨如约而至的雾气早已蔓延到周边小镇和郊区，人们一看到氤氲朦胧，就算是阴天，也能够知道黎明的到来；

就好像无论刮风下雨，都能准时开动的工厂机器一般；任何人只要听见合金齿轮的咬合声响起，立刻能清楚时间已经来到早晨七点。

在洛斯坐着教会的马车一路从郊区回到警署时，另一条街道的邮政公司正好从屋顶十二联装高压管道中喷出嘹亮的汽鸣。

石砖微微震动，警署门口不远处塞着的井盖不知为何缺了一个，旁边也没挂着“正在施工”的牌子。

哪个蟊贼偷井盖偷到条子门口了？

现在是没心情管了，洛斯打了个哈欠，满是疲惫地推开警署大门。

嘎吱......

空旷的大厅里，只有警员福特忙碌地搬着一叠叠文件准备上楼，待客桌上放着两份卖相不错的早点。

“治安官大人，早安。”

注意到推门而入的洛斯，福特身形一顿，停下手上的动作，疑惑看向他问道：“您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昨晚洛斯并没有跟警员们说去火葬场的事，所有福特什么也不知道，只看见前者衣服满是灰尘和污渍，经常穿着的风衣也不翼而飞。

“处理一个案子，跟有关部门协调了一晚上，好在那案子后面应该不需要我继续操心了。”简单解释一下，洛斯强打起精神四下看了看，“其他人呢？又有案子？”

整个晚上都在跟肯特队长交流情报，包括自己经手过的爆炸案与上吊案的细节；这些事显然肯特队长还不清楚，只能由洛斯一点一点刨析给他听；除了有关如何以普通人的身份战胜二位行者佩特的方面用偷袭理由糊弄了一下，其他细节都是实打实的全盘托出，洛斯压根没有半点隐瞒。

隐瞒也没什么用，剩下的调查就能调查清楚的事，教会肯定会派自己人再去核实一遍。

谁知道他们有什么超自然手段？

甚至为了预防教会有类似死灵法师的骚招，洛斯还体贴地给佩特尸体脑袋补了一枪，直接打成烂西瓜。

“但如果他们有通灵术的话只能自认倒霉了......”洛斯心里暗叹一声。

肉体还好，一颗子弹就能处理掉，对于灵魂他就无能为力了。

不清楚自己上司的遭遇，福特倒也没多想，老实憨厚地回答道：“水仙花街那边报案说有放贷的打死了人，顾问先生带着凯克他们赶过去了。噢，桌上的早餐是顾问先生帮您留着的，他早上刚回来就又出发了，听说昨晚他还是将就在教堂里过的夜。”

他没有什么好奇，大家都清楚超自然顾问一般都是由教会的牧师担任，特别是拉德让先生还跟教会的主教有关系，在教堂过个夜也不是不能接受。

“嗯，我知道了。”走到桌边往嘴里塞着夹心面包，洛斯确实快饿得不行，一晚上都在讲话和思考，特别是还经历了强度不小的战斗，而教会又不管夜宵，待遇属实不行。

喝两口牛奶，咽下口腔中用精细面粉发酵成的焦黄面包，品尝着天然蓝莓果酱与牛奶混合迸发出的柔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片刻，吃饱喝足。

看着楼梯口继续忙碌的福特，洛斯伸手松了松腰间勒紧一晚的皮带，摘下枪套里的左轮随手丢在桌上，无意识舔了舔嘴角残留的奶渍，撑着越来越沉的脑袋思索着：

呼，莫亚斯侦探坐马车回教会了，而那位卷毛队长看起来还要在郊区呆一段时间...他们说的造物是什么？

看两人对话的语气和态度，肯特跟莫亚斯应该职位相近，或者分处于两个系统中，这也能解释肯特为什么一点爆炸案和上吊案的内容都不清楚。

假定他们分处两个系统的话，教会的结构就显得合理多了。一部分负责幕前的表演与宣传，掌握着教会愿意展现给世人看的底蕴和影响力；另一部分负责幕后的排练与布置，控制着属于教会立足于这个世界的武装和超凡资源。

就好比一个公司的宣传部和技术部，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也许两个系统信息上不怎么互通，但如果关系到教会根本的问题，想必都是同仇敌忾；就像莫亚斯听见收纳室失控时的幸灾乐祸，和意识到失控的不仅仅是单单一层后的紧张严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说实话，教会的体制有点像警署与骑警队的关系，同属于治安系统这个大范畴，各自都拥有十分大的自主操作空间、各自都不怎么对眼。但万一治安问题出问题，还是得双方一起背锅。

“啊，算了，福特，去我公寓帮我拿套干净的衣服过来，我得先眯一会，没大事尽量不要打扰我。”再次打了个哈欠，洛斯甩甩脑袋，狠狠将这些繁杂的想法丢到脑后，打算先上楼好好睡个囫囵觉补充补充体力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