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隐藏的线索

交接完案子，很快楼下围着的骑警队也伴着“踢踏踢踏”的马蹄声远去，四周迅速黯淡下来，只剩几盏瓦斯路灯固执的燃烧着。

洛斯站定在67号楼下，仰头望向二楼的窗户，只能勉强看见一点惨白的天花板。

“很奇怪啊，窗帘没拉，天没黑之前站远一些的话，应该可以看得见二楼的情况，怎么会没人注意呢？”

莱尔逊挠挠头，第一个提出疑问。

没等洛斯开口，身旁的哈维便无奈接话：“你是知道楼上有人吊死，普通人走马路，谁会没事抬头看天上呐。”

“呃呃，也对啊……”

“多学着点，走吧。”

拧动钥匙，拉德让一马当先，带领着身后的哈维与凯克，摸黑前进。

漆黑走廊仿佛是一条无底洞，不见尽头，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面上，勉强照亮一小块区域。

咔哒!

突如其来的灯光，把先行的三人吓一跳，洛斯有些哭笑不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你们都是蝙蝠吗？这公寓明明装了电灯，开关就在门口都不会按一下吗？”

老脸一红，拉德让继续嘴硬，“你懂什么，这叫氛围感，开灯就很没意思了。”

“现在是实打实的案子，不是去欣赏什么恐怖主题的歌剧，把你那该死的艺术细胞收起来吧。”拍了拍他的肩膀，洛斯继续抬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

嘎吱嘎吱......

走上二楼，这一层的布局与一楼几乎相同，但地上没有继续铺着柔软舒适的绒面地毯，取而代之的是略显粗糙的木地板。走廊的两侧各两个房间，四扇门，房门两两相通。

洛斯打量一番情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

走廊的尽头嵌着一扇不大的窗户，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楼下人来人往的街道，只是在夜晚之下内外都笼着一层漆黑。

死者在左手的房间，房门半掩着，应该是报案的房东打开过。

一切都很正常。

“拉德让，你跟我去确认一下死者情况；”思考着可能存在的信息，洛斯转头继续安排道，“我们分头行动，莱尔逊，你跟着哈维去检查一下这栋楼，一到三楼都要仔细检查一遍，有情况立即跟我汇报。”

“是!”

“好的。”

莱尔逊与哈维一齐应道，干脆地接过钥匙回到一楼。

洛斯和拉德让两人则慢慢走进了房间，屋内昏暗而寂静，只有窗外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此起彼伏。

身旁，洛斯伸出手杖敲开电灯开关，粗略扫视了一圈，很容易就发现了那吊在窗户不远处的尸体。

约莫三十来岁，身材偏瘦，面容苍白，双手松垂，整个人毫无生气。一根细细的绳子系在横梁上，将他的身体吊起来，喉部发紫，领口渗出丝丝血迹，让他像是在等待某种审判。

拉德让走上前，仔细观察着死者的情况，随即转头对洛斯：“标准的收紧结，而且死者双手并没有受到绑缚；”

顿了顿，拉德让掀起死者衣服观察，紧接着说道，“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四周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眼球突出...咦，大小便失禁...看来自杀可能性很大哦。”

“嗯，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摩挲着下巴，洛斯侧身扫视着屋内的布置，心里打着草稿分析：

工作桌，壁炉，沙发……

房间干净，整洁，无异味。

倒在一旁的长凳很宽，甚至够站上两个人，应该是自杀时蹬开的……

侧窗晾衣架挂着三套衣服，略带潮湿，根据今天天气猜测，应该是今早才洗好挂上去的。

衣架旁不远处的桌子上散落着一些复杂的黄铜金属零件，压在零件底下的纸张勾勒出复杂的机械图纸，从断断续续的线条上可以看出应该是临摹下来的。

钢笔是老款式，但保养得很好，笔筒靠左侧摆放，里面只有三只普通的铅笔……

桌底塞着一堆老旧的书籍，看样子都是从旧书站淘来的，有几本甚至连封面都看不清，只能从内容里猜测……

踱步靠近，洛斯俯身从书堆顶上拿了一本名叫《古典蒸汽机械》的书，快速翻阅了一番；

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是讲述了一些古久时期的机械结构，那个时代因为材料工艺的不成熟，导致生产出的机械都是以一些简单功能为目标，对现在五花八门的设计完全没有什么借鉴价值。

古典机械爱好者？

不可否认，那些用最简单的钢铁就能组装出来的蒸汽机械确实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全世界有不少热衷于这种纯粹的动力与机械的家伙，他们还成立了一个什么“钢铁与蒸汽协会”，听起来就很唬人。

作为享受过21世纪“另一条科技树”的现代人，洛斯自然是对这些蒸汽科技方面没什么了解。

转动手腕，书的侧面有淡淡的白色粉末，边缘粘着灰尘，闻起来没有味道，说不定是线索。

就在他起身打算回去，初步检查一下尸体时，拉德让已经把死者从绳索上放下来，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装着金色粉尘的玻璃管，将其含在自己的舌头下方，左手握拳，悬于死者面部之上，随后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注意到拉德让的动作，洛斯轻声合上书，小心翼翼放回书堆后，回到尸体旁静静等待。

片刻，拉德让睁开眼睛，吐出未沾丝毫口水的玻璃小管，细致包裹在手帕里，小心揣进口袋。

“如何？”眼见完工，洛斯上前伸手一面翻找着死者衣物口袋，一面问道。

“没有超自然力量残留，是普通人没错。”深吐一口气，拉德让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叫法医吧，我可不会做侦探的工作。”

“法医都下班了，就算加班也得明天才能拿到结果。”

洛斯头也不抬应的一句，眼见自己这个室友那么认真，拉德让不由得疑惑地凑上前来：

“你们‘格威尔汀的百宝箱’应该也学过推理吧？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格威尔汀的百宝箱，是学院里流行的玩笑，指代那些涵盖范围广泛而不精的专业，最出名的例子应该就是大学时洛斯主修的专业之一——“持械格斗与体术”。

很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精神状态下，大学里才会出现这种专业。

但经过学习，洛斯也承认这个专业确实有些东西，不仅需要学习人体要害和各类武器特点，还要会绘制体位图、制作简易医疗工具、训练骑术、掌握各式枪械基础结构与使用、各种礼仪、旧时代历史，甚至还有音乐鉴赏等等乱七八糟的技能，好听点是培养全才，难听点就是一锅乱炖。

听说今年这个专业还计划拓展了一门有关荒野求生的技能？

好在已经毕业了，这一切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瞥了眼满脸好奇的拉德让，洛斯没有说话，甩手抛给他一只做工精良得像艺术品的火机；

手忙脚乱接住，他纳闷地看着手中的火机，有些迷茫，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拉德让突然就一脸恍然大悟，兴奋扬声道：“哦，你的意思是死者生前有烟瘾对吧？”

“不，死者不抽烟。”洛斯的话如一盆冷水浇灭了拉德让刚兴起的侦探梦；

“你是怎么推理出来的？”望着再次低头沉思的洛斯，他一脸狐疑。

“很明显，死者热衷于古典机械，是‘钢铁与蒸汽协会’成员，没有戒指，没有结婚；”

“桌子上的零件图纸和桌底的旧书堆可以看出经济实力一般；”

“房间干净整洁且没有机油味，租住内城区公寓而不选择更便宜的外城区，说明死者看重个人卫生与体面，可能有洁癖；”

“桌子上的笔筒和钢笔都放置于左手边，代表他是个左撇子；”

“右脚鞋子内侧磨损比外侧大可能膝盖或者髋关节有小毛病；”

“房间角落有些许灰尘，这对于一个体面人来说是不应该的，只能是他最近忙于某些事而对打扫工作敷衍了事；”

“还有啊，他身上着装非常正式，材质是昂贵的绢缎，痕迹上看水洗过好几次，嗯……应该是今天早晨或者午间与某位大人物见过面；”

“屋内没有烟灰缸，那只打火机表面有些许磨损，但打开盖里面却没点过几次火的样子，证明死者不抽烟，火机只是个精致的收藏品；”

一口气说了这么大串话，洛斯短暂停顿，深深吐出一口浊气，没在意拉德让目瞪口呆的表情，自顾自接着道：

“你觉得对于一个不抽烟的人来说，手表跟火机你会选哪个？古典机械爱好者们最渴望的饰品肯定是一块从内而外都充斥着动力美感的机械表，死者作为体面人和古典机械爱好者，肯定不会放任这一饰品的空缺；但你看看，一个愿意为收藏品性质火机省吃俭用付款的人，手腕上却没有佩戴一块实用的、咔哒作响的机械表，怎么想都是不合逻辑的，所以只能是一个结果，有人拿走了他手腕上的表。”

“房间柜子里放着他为数不多的存款，结合他身上仍然保留的火机，显然那个拿走他手表的人并不是为了金钱而来。”

“没有打斗的痕迹，两种可能，第一种是死者生前受到威胁，迫不得已将手表交出去；”

“第二种，死者死亡后，有人将手表取下来带走；”

“无论是哪种可能，那块机械表就是突破口，明天我们得去拜访一下房东跟今天见到的那位‘钢铁与蒸汽协会’会长，现在我们甚至连死者名字都不知道，真麻烦呐……”

听完洛斯这一通分析，拉德让已经心服口服了，他双眼无神地砸吧砸吧嘴，干瘪挤出一句，

“怪不得你不招侦探顾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