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忘川河。
通体幽黑木船上。
船头处,一身披斗笠的摆渡人,好似有所感应般颤巍巍侧过身,低头阴恻恻对着身后之人说道:“小伙子,就快到岸了……”
听闻声音,船后之人不禁身形向后蹭了蹭,失声喊道:“你...你是何人!”
陈子都,此时发现自己跪坐在通体漆黑的一叶木舟上,双脚带着沉重的镣铐。
四下观望,只见木船身处一道血河流中,船身弥漫着浓重的黑色阴气。
血河上阴冷的红色血气不断上涌,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腥臭气味扑面而来。
只见左手方向不远处,三道石桥并排而立,桥险且窄,光滑无比,桥上行人,鬼怪众多,偶有行走鬼怪掉落河中。
桥下血河里虫蛇满布,波涛翻滚,桥头岸边一神人立于一片血池旁,身侧立有黑白两鬼,面似夜叉。
陈子都见状吓得脸色苍白,不禁双腿颤抖,口带哭腔颤声大叫:“啊~我这是在哪啊。”
下一瞬间脑中便开始剧烈疼痛,一重重的记忆,像破碎的玻璃碎片,呈网状在脑中渐渐拼凑成一段段的记忆画面。
陈子都本是孤儿,被一深山道人于襁褓中收养,跟随师傅玄清道人学习岐黄炼丹之术。
修行中整日里蓬头垢面,漫山遍野的草药他都一一尝过,中毒之事自然少不得,不过玄清道人妙手回春,总能保他安然。
渐渐的,山中稀薄的灵气不足以支持他突破遇前的修行瓶颈。
无奈之下,师父便让陈子都外出历练,并代表师门这一派前往炼丹大会参加比赛。
传言炼丹大会拔得头筹者,将能获得千年冰魄,传闻这冰魄入体,助修行一日千里。
大会中,陈子都这个野生门派出来的野生丹师一战惊人,不出意外的引来了众药门的兴趣。
比赛期间,众药门心思各异,台下暗流涌动。
就在第一场比试后的当夜,有能者施咒放火将参会者所住宅院点燃,霎时间火光冲天,宅院化作火海。
犹记得漫天火光,将陈子都吓得失魂落魄,不顾身上的大火,慌忙的冲出宅院,魂不守舍般不停的奔跑。
再一转醒,便漂泊在这小船之上。
“我这虾米,应该是死了,连仇家姓甚名谁都不知晓,就这么交代了小命……”陈子都喃喃道。
摆渡人机械般扭扭头,没有应答。
靠岸后,陈子都随着摆渡人所指方向,亦步亦趋的向着城门走去,
陈子都不知木讷行走多久,只见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巨大城门,门前刻着古老的三个大字。
恢复神智的他,正准备进入探查一番,一道幽蓝的冷芒强光迅捷地在眼前闪过,随即身影消失不见。
城门处半空中,两道身影如迷雾般先后显现,他们凌驾于黑雾之上。
为首的男子一声喟叹,“看其筋骨,许是冥界中人历劫归来。”
一白衣男子脸白如纸,眼前贴着黄色纸符,微微拱手道:
“禀南帝大人,据当地城隍庙报,其子身上有一世因果、一世情缘未了,此次…应是拘错了人。”话到尾声,声音更显凉薄。
南域鬼帝杜子仁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原来这些年地府魂魄太盛,阳间没完没了的有人死于非命,鬼差忙的分身无暇,一边要拘魂一边要筹备扩建地狱之事,索性对于一些小差错,鬼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既是有此阴差阳错,也是一道缘分,就把他带到南域待命吧。”杜子仁挥了挥衣袂,消失在半空。
白无常谢必安,抬眸看着陈子都踉踉跄跄的魂魄,暗道,“真是踩了狗屎运。”
陈子都进入南域鬼城后,眼前宽阔幽深的景象让他无所适从。
街道铺满了巨大的鹅卵石,路面凹凸不平,伴随着众多镣铐撞击地面的声音,和四起入耳的鬼哭狼嚎,抬头看见一巨大古朴建筑浮在半空,在夜色中矗立,分外巍峨。
一阵旋风突然自他脚底而起,将他整个人卷入其中,一时间他的鬼嚎之声划破冥界南域天际。
随后只听“嘭—”地一声,结结实实的从空中而降,摔了个底朝天。
“子都兄,别来无恙啊。”
说着白无常谢必安目光扫视了一圈鬼差,气愤说道:
“让你们去据魂,你们竟然据错了?”
而后又顶着那张惨白的鬼脸,凑近陈子都脸前。
陈子都却因他的靠近,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寒意,忙道,“大人,有话好说。”
他用手指了指他们之间的距离,谢必安的鬼瞳转了转,阴恻恻地道,“给子都兄弟看座。”
偌大的府堂,威严的候审内廷,头顶赫然几个大字“判官殿”。
地府的鬼差们不直接审判他,反而这般礼遇?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陈子都的第一印象如是想。
白无常谢必安舔了舔发紫的唇角,“今日原是个误会。”
原来,白无常座下鬼差前往拘捕私自使用禁术的丹师,没成想那丹师为对抗阴差,竟火烧楼宇,如此便波及到了陈子都。
“这是本帅的过失。不过……”
随着谢必安的缓缓开口,陈子都的眉宇渐渐凝了起来,
苦心修炼这么多年,结果却做了别人的炮灰!是真真正正的被烧成了灰!
陈子都快人快语,对于地府的过失他很明确表达要重返阳间,“那你们赶快把我放回去不就成了?就当我今日来地府观光了。”
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起身。
白无常谢必安力道极大,似有千金压顶,他用手拍了拍陈子都的肩,将陈子都重新按回椅子上端坐。
“先听我把话说完……现在你所处之地,是冥界南域,我们只管拘魂,却不能将入了地府的鬼再送回阳间。”
“你的意思就是这是单程的,不含往返可能?”陈子都心都凉了,想到自己复活无望,眼里突然失了光,瘫坐在椅子上。
谢必安的脸上再次浮现鬼笑,似是想看起来亲切一些。
“回去是不可能了,但我们可以谈谈别的条件。”
白无常微微一顿,接着道,“听闻我们南域现在缺人,不如你留在我们这南域修行如何?至于喜炼丹,这也不是什么难事,我禀告南帝大人就好。”
对南帝而言,搭建丹房,怕不是舌灿莲花的小事一桩。
陈子都连忙摇了摇头,“我不要什么丹房,我要回去。”
谢必安就似是没听到般,微微一笑,“还有什么条件可以再提啊,子都兄。”
“现在不着急答复我,先去房里休息一番再谈不迟。”接着他不想再多交涉,就让鬼差引着他前往宅邸休憩,陈子都脚上原本拴着的镣铐,也随着轻轻挥舞了下宽大的袖子继而消失不见。
陈子都在苦苦思索半日后,只能既来之,则安之。
白衣鬼帅都说了条件可以再谈,他自是不会客气,从他刚一走进判官府,就被几近浓郁的灵气洗礼全身经脉,略一打坐,修为比平时的速度提升了数倍不止!
这地府中时间流淌极慢,城中始终是永夜,毫无日光。
侍候的鬼仆似是听了白衣鬼帅之命,带他到城中灵草铺子逛了起来。
打蛇打七寸,对人投其所好,这一闲逛……陈子都便彻底沦陷。
那些个在人间属于珍贵地宝的神级灵草,鬼仆却是眼都没眨的给他不断付着纸钱。
这让他眼前一亮,在地府开丹房,怕是稳赚不赔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