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的男孩表情毫无变化:“我不知道。我一睁眼就到了这里,你呢?”
女孩蔚蓝的眼睛里泛起了水雾:“我也是一样!我不知道这里是那里,也不记得是怎么来的,我,我甚至不记得我是谁了……”
陆离平静地说:“我也是。”与此同时他迈步走入房间,关上了门。
他环视房间。这里给人一种惊人的熟悉感:无论是家具还是装饰,都和自己对面的房间一模一样!这似乎证实了他的直觉:这很可能是一对双胞胎的房间,也就是画里那两个手拉手的小女孩。
茶梨的眼泪滚了下来,她上前怯生生地试探着抓住陆离的胳膊:“小哥哥,我……我好害怕。你是在对面的房间醒来的吗?刚刚那个门外的可怕东西,它好像还会回来。那到底是什么……要是它回来,我们该怎么办?”
她低声呜咽着说话,极力压抑着恐惧而不大哭出声。这副强撑坚强的样子配上她洋娃娃一样的长相,任谁看了都是心里发软。可是陆离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似乎完全没看见一样走开了。
他在房间里粗略地检查起来。不光是外表,连衣柜的东西都是一模一样。他拉开了书桌的抽屉,下一秒,他讶然地挑起了眉。
只见那抽屉同样被分为两格,在左侧的格子里放着一叠平整的画纸——竟然连两个房间的画,都一模一样!
“我就是在那张桌子前醒来的。”茶梨没有放弃和他交流,见他走到书桌前,便主动说起了醒来时的情景。
陆离连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只是拿起翻看着那叠画。没错,就连画的内容也是一模一样。作为双胞胎,若是房间装饰和衣物一样还可以理解,可连画的画都一样……
世界上真的会有相似到这样的两个人,连作画的想法都一样?还是这些画出自同一个人之手,她把相同的内容原封不动画了两遍?
这两个相对的房间……简直就像是复制粘贴的一样。那为何门外的东西只敲响了对面的门呢?
茶梨的声音此刻有些焦急了:“你在看什么?外面的怪物就要回来了!”
陆离放下了画纸,终于面向了茶梨:“你的那张规则呢?”
茶梨没想到他开口会是这句话,愣了愣:“什么规则?我不知道……”见陆离依然望着她,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地恍然道:“哦,你是说……等等,你怎么知道我会看见一张规则?”
陆离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睛里是完全的冰冷:“你这样不累吗?”
“什么?”茶梨懵了,呆呆地眨了眨眼。
“可能连你自己也没注意到,但从刚刚开始,你的头就下意识保持着略微向下的角度。我相信,这是因为那条‘不要抬头’的规则。你和我的遭遇一样:在桌前醒来,并看到了那张写着规则的纸。现在,我想看看那张纸。”
茶梨的表情有些微的裂痕,但很快就掩饰了。她无辜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张折叠的纸,眼角有些发红:“小哥哥,你说得真对。但我,你相信我,我不是想要隐瞒什么的!我只是太害怕了……”
陆离接过纸,和记忆里的比对起来。同时,他不经意地说:“你说外面的东西是怪物,可无论是听说话声还是脚步声,都应该认为门外是个女人。这是无心之举,还是——你也查看了房间,并翻看了那些画?”
茶梨怯生生地说:“我只是觉得这一切很可怕,下意识地就觉得那是怪物……我没想那么多……”
陆离不置可否。根据比对来看,这两张规则的内容也完全相同。
噔噔噔!!急促响亮的高跟鞋脚步声,就在这时传来!
高跟鞋来到了对面的门前,伴随着金属碰撞的哗啦声:似乎是一串钥匙发出的声音。“咦?”困惑的声音传来,它发现了自己拿来的钥匙失去了意义,房间的门没有上锁,已经被打开了。
出乎意料的,它并没有发出愤怒的嘶叫。略带困惑和沮丧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宝贝,你去哪里了?到妈妈这里来,蛋糕就要做好了,要趁热吃啊。不要离开妈妈……”
声音呢喃了一会儿,紧接着又是一阵高跟鞋的声音,慢慢离他们远去。
奇怪的是,和第一次一样,它完全没有要查看这仅一步之隔的房间的打算。
门外安静了下来。茶梨轻轻地说话了:“那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就像规则里说的那样,找到‘我’最想要的礼物是什么,然后离开这里。”陆离回答道。他刻意没有像茶梨一样用“我们”当主语:“当务之急,是抓紧时间探索这个房子。关于礼物的关键线索,一定就在这里。”
茶梨若有所思地点头。她眨了眨那双漂亮单纯的眼睛:“哥哥你好厉害,失去记忆到了这种地方还能这样冷静,不像我……哥哥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吗?”
陆离少见地正眼看着她,忽然露出了一个微笑。茶梨心里一紧:虽然失去了记忆,但她的潜意识里有了点不祥的预感——那笑容似乎预兆着什么不好的算盘。
“谁知道呢?”他微笑着说。丢下这句不明所以的话,他便不再停留,推开房间的门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的他不会看到,在他转身后,茶梨脸上那天真可怜的神情消失不见。深深的怀疑和忌惮的冷意从她的眸中闪过,又很快地被隐藏。
其实不怪茶梨有所怀疑,他这样冷静的表现,任谁看都不像是个丧失记忆的人。实际上,他确实和茶梨一样一点记忆也没有,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判断和选择。
无论有没有记忆,他将采取的行动都是一样的:找出破局的方法,离开这里。
茶梨很快调整好表情,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小孩一样,紧跟在陆离身后走了出去,迈进黑洞洞的走廊内。
陆离面无表情地走在前面,眼里一点情绪波动也看不见。在茶梨注意不到的地方,他放在兜里的手指微微用力……
不断把玩着签字笔尖锐的笔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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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实世界的不久前,方堂和好友严冬曾经在一起聚了一次餐。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类型,但也东拉西扯聊了不少。聊着聊着,话题自然就转移到了正在跟着严冬训练的陆离身上。
“陆离那小子……成年后变化挺大的。”方堂灌下一口啤酒,喃喃地说。
严冬挑眉:“我还以为是我很久没见他才这样觉得。怎么说?”
“唉,别看那小子整天摆着一张对什么都无动于衷的脸,我觉得,他母亲失踪对他的影响还是挺大的。”他看着远方回忆着,“那封信我也看了……不管出于什么缘由,她确实是抛弃了自己的孩子,然后再居然这样古怪地消失了。别说陆离了,我的感受都很复杂……”
“不过呢,我感觉这家伙最近长大了。虽然还是不知道在鼓捣什么危险的事情,但是比起他小时候那会儿,已经很进步了。”他笑着说,“他身上的秘密倒是越来越多啦。”
严冬很赞同这个说法。安静了一会儿,他忽然发问:“你说他和小时候很不一样——小时候的陆离,是什么样的?”
方堂脸上的微笑收敛了起来。他回忆着过往,神态变得严肃起来:“你不知道,老严。我第一次见到他,就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那时候的他……是个怪异的邻居小孩。”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怪异——和他现在的无表情不一样,小时候的他简直像是个无情感的家伙。就好像,他是才刚来到一个陌生的世界不久,对所有的一切都是完全不在乎的旁观的冷漠……甚至是冷血。”
他静静地回忆了一会儿,然后才又露出笑容:“不过,我很高兴他变了。能把他教成这样,我也是很了不起的吧?”
这个话题被翻过了。可笑着喝酒的方堂,却忍不住心不在焉地陷入那些回忆里。他在心底呼出一口气:
虽然已经过去了,但是——他绝对不想,再和小时候的陆离打交道。
那是一个,根本无法预计会做出什么事情的——冷血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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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红色的地毯铺在整个过道的地板上,踩上只发出低沉的闷哼。一时间,只有外面刷刷的雨声回荡在二人耳边。
茶梨三两步跟了上来,可怜地去扒拉陆离的袖子:“哥哥,我好害怕。能不能牵着你的手走呢?”
女孩垂眸恳求着,像个惊恐的小鹿,激起人不由自主的保护欲。
陆离秒答:“不可以。”
茶梨噎了一下,表情再次出现了一闪而过的松动。虽然没有记忆,但她觉得这一定是自己这辈子收到的最直白迅速的拒绝。
“好吧。”她可怜地垂下头,像个跟屁虫一样紧跟在陆离的身侧。
陆离不受干扰地走在前面。他总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违和之处,被自己忽略了。是什么呢?
四下非常安静,只有唰唰的雨声应和着他的思绪。
……等等!他脸色微变。
茶梨似乎一直在观察着他,这时立刻发问:“怎么了?”
陆离这次倒是做了回答,简短地说:“整个走廊都铺着地毯。”
但这说明?茶梨愣了两秒,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是啊,整个走廊都铺着厚重的地毯,两人行走时几乎没发出什么声音——既然如此,那之前门外响亮的高跟鞋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高跟鞋不是行走在地面上,那会是走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