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春回到陈府，见到陈文胜之时，自家老爷原来的意气风发完全消失不见，反而愁眉紧皱，连带着整个陈府气氛都挺压抑的。
陈芳茵按理说早就应该知道宁春今日回来，依她的性子，肯定早早带着素剑等侍女在外等着。
可是，宁春回到陈府，一直没有见到二小姐的芳影，便是此时来到大堂，也没有见到她。
要知道，宁春在矿区和工坊的时候，她可是三五日便要给自己寄信寄些小物件，以表相思之情，让宁春在辛苦之余，心里还很是甜蜜呢。
“宁春你可算是回来了。”
陈文胜早就听到了手下的通传，不过看到宁春之后，还是满脸喜色，似乎自己烦心的事情已经去了一半。
这种情况，宁春当然不可能张口就先问二小姐的去处，连忙安慰陈文胜。
“老爷，您莫要着急，再大的事情，咱们也能慢慢解决，陈府的底子和人脉摆在这里呢。“
陈文胜苦笑道：“宁春你可知，这次出事的其实不是我们陈家！”
“啊？”
宁春整个人愣住了，表情都算不上苦笑了。
老爷！您怎么越老胆子越小了？当初闯下陈家诺大家业的魄力呢？出事儿的不是陈家，您这么着急把我催回来干嘛？
各地的铁器工坊改造正处于关键时刻，宁春便是在工坊内，每日也就睡不足三个时辰。
见着老爷语气如此着急，还真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他赶回来之后，就听见这……
“咳，老爷休急，只要不是跟咱们陈家有关之事，咱们大可以从容应付。”
其实宁春很想吐槽一句，不过考虑到老爷一直以来对他的看重，还有陈文胜现在的心情，强行把吐槽的话咽了回去。
先让陈文胜稳住了心态，宁春才慢慢了解事情的经过。
就在几日之前，朝廷突然由政事堂下发文书，严厉斥责洛南道与西林道地方守军，剿匪不利，令得南方水匪猖狂，屡次袭扰商路乃至于地方城镇，使得百姓困苦。
这道文书其实说得也没错，而且对于陈家这等商人来说算是好事。
水匪的存在对于商路的影响确实很大，而当他们以恶意猜测秦指挥使等被派去平定水匪的将领，可以看出他们根本无意把水匪连根拔除，甚至反过来养匪为患，强化自身权力，让州道对他们更加倚重。
从秦镇风能“派出”水匪袭击，正说明两者暗地里早已勾结，而且牵连甚深！
宁春早就看出来了，想要依靠着“秦镇风们”来平定匪患，是绝无可能，甚至随着时间的推移，“官”与“匪”的界限甚至都会模糊，在名为“利益”的力量捆绑之下，他们会做出的事情根本不可知，甚至会把整个洛南，江南与西林三道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只有“外力”的强势干预才有可能改变这一切。
宁春本来也想借着陈家在官场的人脉做些铺垫，没想到，现在反而是朝廷出手了。
朝廷一出手，便直指秦镇风等一线的将领。
显然那些个“朝廷诸公”也不是吃干饭的，更有大量从基层被提拔起来的臣子，他们也想到了会不会出现地方官匪勾结的问题。
现在的文书之中，没有明示这一点，可是这样的斥责本身，就是对于地方将领的敲打，若是他们还不识趣，那朝廷真的会如此“认定”。
宁春更加疑惑地看向陈文胜。
“老爷，这个……也是好事情啊，咱们也盼着早点儿剿灭盗匪，可以让咱们的商路更加安全，而且也等于断去秦镇风一条臂膀啊。”
发生了秦镇风借着陈家酒算计他们的事情，陈府上下自然对此人没有半分好感。
哪怕不知道得到教训的秦镇风会不会再次使用手段对付他们，依然巴不得这个手握实际兵权的本地将领赶紧被罢免。
陈文胜叹息摇头：“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就在文书刚下达，甚至我还没有接到消息之时，那秦镇风似是早有准备，立即上书朝廷，力陈剿匪三大弊。”
“除了直陈自己作战不利，愿意接受朝廷惩处之外，他则是把矛头对准了洛南道本州州府，指责他们供应的粮草和军械不好，甚至比不过水匪所用器械。”
宁春不屑地道：“不过是些抵赖之辞，本州刺史，长史，通判也都能上书朝廷反驳，他一张嘴就能比得过其他人那么多张嘴？”
陈文胜脸色凝重地道：“在他的上书中，实际举出了一桩弊案，甚至还有相关证据，让他的话分量大增，而地方州府无论再怎么辩解，都先背上了个失察之罪，朝廷自然不可能对他们偏听偏信了。”
说到这里，陈文胜无奈之中也带着几分嘲讽。
“除此之外，秦镇风上书所提的要求，竟也不是推卸自己的责任，而是提出了一个连地方州府都无法拒绝的新方案，可以帮助朝廷剿匪。”
“哦？是何方案？”
陈文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说明那秦镇风上书所言之事。
“除了地方供应军械质量不行，秦镇风认为，剿匪不利还在于没有统一的兵权指挥。”
“那些水匪长期活跃于三州交界之处，若在某地与官军交战不利，他们便可化整为零，直接逃到另外州道的山谷之间，而地方将领，受限于自己指挥之权，不提前打招呼，不能直接越界行动，使得过去打了再多的胜仗也毫无意义。”
宁春略感惊讶，因为秦镇风所说的话，在他看来是很有道理的。
此人到底存了什么心思？为了让自己得到将功补过的机会，真的想彻底解决水匪了？
陈文胜最后的话，直接让他的惊讶变为惊骇。
“故此，秦镇风直接建言朝廷，请一位足够分量的人物坐镇三州，一统三州兵粮之权，合三州厢军之力，一鼓作气，灭掉水匪之忠！”
“而那秦镇风所举荐之人，朝廷恐怕是不会拒绝的。”
宁春神色一震，已经想到秦镇风说的是谁了。
“难道……就是那位靖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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