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宁春带来的改变

陈家的老工匠们得了赏钱，积极性大涨，对于宁春的话也是言听计从。

不过，这样的手段只是拉近了宁春与他们之间的距离，让大家乐于接受他的命令，并不代表对于宁春的话都很信服。

所有人都好奇着，这位年轻的管事到底能设计出个什么新鲜东西来。

炼铁制钢，那可是几十上百年代代师傅们传下来的手艺。

从祖宗不知道多少代开始就是这么个炼制方法，总不能再玩出花来吧？

然而，宁春很快就让这些老师傅们大开眼界。

论起手头上的技艺，宁春这个“理论战士”确实无法与他们相提并论。

可是，他提出的对于工艺的改进，却让诸位师傅目瞪口呆之余，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

反正陈员外已经下令，让他们听从宁春的调度，那就照宁管事说的做嘛。

让宁春比较无语的是，这个时代不仅炼铁工艺比较落后，甚至连模具都只是很粗糙得使用。

他亲眼见过，单是陈府就拥有着极为熟练，手艺精湛的老师傅，他手艺打造的铁器水准极高，让宁春都觉得大开眼界。

可是，有这种顶级的手艺师傅，却没想过标准化生产的问题？

宁春对于现在的生产水准有清醒的认识，他还不至于现在就立即开始搞“标准配件化”的生产。

只不过，单是手上的条件，就已经是出乎宁春预料，他能做的事情比想象中更多。

其实现在的工匠们，已经懂得利用不同材质钢铁之间的熔点差异进行铁器制作，而且手法颇为熟练。

只不过受限于他们已知的钢铁类型，对于模具和熔点差异的把握不是太到位，其中炉具的质量也不过关。

而宁春带来的改进，其中一项就是对于炼钢炉的改造。

他刻意下交，通过陈文胜和陈芳茵分别提供的银钱开道，很快就让他所看重的熟手师傅们打从内心里听从他的命令。

他一边让铁器工坊快速加工新的高炉，一边带着师傅们生产个别部件的模具。

很快，众多师傅们就发现了宁春另外的一项好处。

都说这位小哥乃是秀才出身，为了葬母才卖身进入陈府，这一点就大大赢得了众人的好感。

宁春所为，绝对符合当时的价值观。

再加上，他表现得根本就没有文人的傲气，面对他们根本就不像其他的师爷文书那般傲慢，说话很是尊敬，而且对他们的手艺也很看重。

似他们这些工匠，社会地位极低，连他们自己都明白这行人不受人待见，特别是不受那些读书人的待见。

他们唯一能“偷偷自豪”一下的，也就只有自己这辈子练出来的手艺了。

当今朝廷虽然没有明文布告，可官府还是鼓励“子从父业”。

除了真想“上进”，拼命供养孩子读圣贤书之外，只要是从事其他职业，都是子从父业更好。

说得更直白点儿，除非考取功名或者做学问出名来改变阶层，其他的，商人的孩子还是商人，铁匠的孩子还是铁匠。

以宁春的眼光来看，这样的政策真是太不像话了，完全固化阶层，最有利于上层那些贵族和士大夫。

可是，真的深入了解，朝廷施行此策竟然还是有些道理的。

最简单的道理，就在于父业传子，可以从小就打好基础，更有利于快速培养出来熟手。

在任何行业里，熟手与从头培养一个新手，那效率差距都不是一般的大。

越是手工业占据社会生产的主流，这样的差距越大。

就算是宁春再看不过眼，一时间还真的不可能从这方面动刀子做出改变。

而且，宁春自己也算是占到了很大的便宜。

像他这样在陈府做下人的，地位能高到哪里去？

但就因为之前中了个秀才，所有的师傅都要对他高看一眼。

宁春提出来的改进之策，有些听起来真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觉，但就因为是他说出口的，那些老师傅们便乐于私底下好好琢磨，直到弄明白其中的道理，然后对于宁春的质疑，全都化为了更深的佩服。

宁春也深深体会到了，想要从“技术层面”对一个社会做出改变是多么困难的一回事。

难怪，在农业时代，社会每出现一项极大的技术革新，都会花费几十上百年的时间，然后再通过百年的时间才能慢慢推广开来。

他在陈府之时，做出了沙冰，酿出了美酒，甚至还凭着记忆出了两部著作，引起名士们的热烈讨论。

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位心气高的名士，真正站出来说要驳斥他的观点。

只是，其中对于商人阶层的重要性大大提升，引起了一定的非议，仅此而已。

可是，来到铁器工坊，每一项改动，都需要他亲力亲为。

特别是与生产安全有关的改变。

宁春并不只是对于陈家的炼铁工艺进行改进，更重要的还是改变他们的观点与生产方式。

他凭着陈文胜对他的信重，凭着陈家对于铁器工匠说一不二的掌控，强行颁布了几条规则。

不仅在铁器工坊内生产，都需要按他所述进行，凡规则所定的内容，若有人敢于违反，从重处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所谓的处分不仅仅包含了扣除他们的工钱，甚至包括对工匠直接用刑！

这就是“东家”的权威性，只要别闹出人命官司，地方官府都是支持的，甚至连那些工匠自己也觉得做错了事情受东家处罚是理所当然。

其次，哪怕不在铁器工坊内，在他们的住宿之处，到前来铁器工坊的路上，也做了少许规定。

而所有的工匠们看完了宁春所定规则之后，除了觉得有些地方无法理解，竟然很乐于接受。

因为那上不并不止是“严刑峻法”，还包括了必须要给工匠们留出多长时间的休闲时间，每日做工时间不能超过多少，隔几日必须允许工匠们回家探亲。

甚至还投入银钱，在铁器工坊附近建了临时的木质房屋，不仅让他们更好地休息，甚至还能把家人接到此处住上两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