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现在的心态，不仅是对问月楼必欲得之而后快，更是要强撑自己的面子，以及报复宁春对自己的不敬。
名声坏了算个屁！老子想要的东西，想报复的人，一个都逃不掉！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自己肚子毫无墨水，无法应和诗句，便想着往老子身上泼脏水，着实可恶！”
“老子告诉你，旁人可以质疑我的用心，可以质疑我的才学，只有你这个奴仆没有资格！”
“在这个天下，只有身份和才学，才是立命之本！没有这两样，你就只是个下贱的奴仆，而且永无翻身的机会！”
何英越说越是兴奋，似乎要靠着大声量来支撑自己，想要增加自己的气势。
“鱼目亦笑我，请与明月同，你是个什么货色相信在座众人都看在眼里。”
宁春带着几分嘲讽的笑意，慢慢凑近到他的身旁，压低声音，只用两人可以听到声量续道：“很快，整个士族也都会知道何英乃至于何家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本来我还担忧，你太擅长于人前演戏，这次的计策对你没有效果，真是太谢谢你的配合了。”
“什，什么？”
何英听到宁春的嘲讽之言，第一时间竟然没有反应过来，而是先愣了一下。
其他人自然听不到他们的近身耳语，都在品味着宁春刚刚吟出的诗句。
“鱼目亦笑我，请与明月同？”
“哈，这类比确实很绝，也很……应景嘛。”
大家都知道，宁春是通过这两句诗来嘲讽何英的自我感觉良好。
何英没有反应过来，正说明他根本就无法体会到宁春这两句诗句的含义，对比他刚刚以“士人”的身份嘲讽宁春，这才是莫大的讽刺。
在座之上，稍微有些水准的文士都能明白其中含义，看着何英的反应，一边是对他的嘲讽，另一边甚至对他产生了些许同情。
可怜而无知之人。
宁春当然不可能好心地帮他解疑，到现在为止，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他的著作已经改变了众人对他的印象，再加上今日与何英的“对决”，让宁春在诸多名士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反而何英直接被人们失望，他的嚣张与野蛮暴露无疑，这两者都是士大夫们不屑的。
不论他们在背地里，在黑夜之中是个什么嘴脸，可是明面上，还算是有着自己的“讲究”。
何英对于问月楼的野心，也被暴露出来，这下子何英反而不能直接动用他在官场的人脉强行压制问月楼。
哪怕他自己还不甘心，背后的官府官员只怕也会畏惧于士林清议，不可能明着帮他出手的。
靖南王府的威势确实让人畏惧。
可是，现在并没有任何靖南王府的人员真正出现，何英再会借势，毕竟是隔着一层，在直接的利害关系面前，可不一定好使了。
对问月楼来说，这样的安全只是暂时的。
诸多名士往来迎逢的事情很多，自己也需要埋首于学问之中，不可能一直关注着区区一家酒楼。
除非是像何英这样的好乐之徒。
只要时间过得够久，等所有人都不再关注问月楼，何英就可以卷土重来。
只要他背后的兄长不倒，只要他跟靖南王府还能维持表面的联系，他能利用的势力就不会减少。
何英自己也会这么想。
宁春却要让他失望了。
他对于问月楼的改造是全方位的，所以之前才会强行问单轻烟要过问月楼的经营权。
单轻烟当时也没有让他失望，大方地交权，所以才能让宁春营造出现在的气氛。
同时，现在他们在问月楼举办的诗会与酒宴，形势在当今天下乃是独一份的，其他的酒楼想要抄袭都极难，毕竟他们可没有宁春在场，直接带来完整的培训。
那些酒楼就算眼馋，想有样学样，等他们弄明白其中的门道，然后慢慢摸索，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问月楼的“火爆”场面必定能维持很长时间，足以让何英无法维持他的耐心，足以撑到宁春“改头换面”成长到何英再也惹不起的那一天。
……
何英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其他人为何对自己如此嘲笑，他刚刚所为，真有那么丢脸？
哪怕他真的不在意其他名士的看法，包括皓峰先生这位名义上的“恩师”的态度，宁春与单轻烟绝不妥协，他怎么也不可能靠着带来的狗腿子就对他们用强。
就算要报复，也得让他先跟当地官府“交流一下”，带着差役或者是改装之后的打手才能动手。
“好！你们最好记住今天所说过的话，我们走！”
他身后的狗腿子，更加不知道自己的老大丢了大人，临走之时还恶狠狠地瞪了宁春两眼，然后才带着不甘的表情离去。
看他们的样子，刚刚何英真的下令，他们还真敢动手打砸。
当何英来到外围，发现在这里排队等待的宾客依然很多，其中同样夹杂着富豪与文士，这让他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哪怕他暂时压下报复的念头，想等待时机，可是这个“时机”到底在什么时候会出现，哪个也不敢打包票啊。
“老大，您出来了？唉，我们几个真是没有眼福啊，只能在外面干等，也没见着问月楼的妞儿到底有多水灵。”
他们成为何英的狗腿子，当然是盼着享受好处。
当知道何英把目光对准了问月楼之后，就已经有人开始琢磨着如何分得利益。
其中最漂亮的姑娘自然是归于何英本人，他们至少也能跟着喝喝汤啊。
何英在里面正受了气，出来之后先被一众狗腿子堵着问这样的问题，而且周围全是人，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贪图问月楼的美色吗？
何英知道自己在本地的名声算是全毁了，偏偏此时还发作不得。
回去之后，他对待这些狗腿子也不曾客气过，但当着众人的面儿，若是直接训斥他们，就显得自己“气急败坏”，太跌价了。
“休要多问，我们先回去！”
他甚至没有在大门处再丢下更多的狠话，立即带着众人离去。
不过，刚刚他已经在大门出惹了事儿，引人注意，这么短的时间，大家还不会忘记那个乐子，所以他刚出来就已经被认了出来。
大家立即意识到，这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何大人”必定是在问月楼吃了大亏。
……
“宁春，干得漂亮啊！我之前可是在楼上看到那个叫何英的人，气极败坏离开的样子。”
“哼，这样的人也不先照照镜子。就他那副样子，也敢打单姐姐的主意！”
送走了大部分的客人，经过宁春培养的侍女和“调酒师”们也能应付所有情况，宁春与单轻烟到二楼来休息。
陈芳茵听到何英露面之后，立即从陈府赶来。
碍于身份，她不能直接进入内厅，所以就到二楼之上，一边听下人来禀报消息，一边看外间动静。
单轻烟在他们面前，不再戴着面纱，脸上明显带着对于宁春的感激。
“多亏了宁公子主持大局，想来那何英还有半分羞耻之心，也绝不敢再前来捣乱了。”
宁春微笑着提醒道：“绝对不能低估这些人的脸皮，他们的脸皮用来当城墙都绰绰有余了！好在我们有万全的准备，根本不怕与何英撕破脸皮。”
陈芳茵和单轻烟闻言不禁轻笑。
这时候还没有脸皮比城墙还厚的梗，听到这个说法，她们觉得既新奇又有趣。
“宁春说得有理，何英的样子一看就挺无耻的，绝对不能放松警惕！”
陈芳茵不仅是出于对陈家利益出发的角色，内心也确实是如此认为的。
“问月楼的生意火起来，证明了宁春的方法是有效的，只要你们继续与陈家合作，由宁春掌握问月楼的日常经营，肯定能维持现在的人气，还能吸引更多的名士前来，看何英要如何对付你们！”
单轻烟含笑点头，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
初与宁春合作之时，她虽然表现出巨大的信任，可是内心深处，总有些担忧的。
这些天，整个问月楼上上下下都归于宁春的统率，却发现他并没有借机接近楼内某位姑娘，作风比起君子更加君子。
有这样的合作伙伴，自然能打消她心中的疑虑。
“此事对于我们双方是互惠互利的，经过今晚，不但问月楼之名会被更多人所知，连陈家酒的名气也打出去了。”
“就是不知道其他几大酒楼知道问月楼的热闹，会有何感想。”
单轻烟早就听林夫人说起过陈掌柜之事，他虽然奉命与陈家接触，引入陈家酒，却看不起宁春的身份和资历，当时闹得很僵。
那位陈掌柜，单轻烟也是认得的，在本地颇有资历，哪怕她是问月楼的少东家，碰到那位陈掌柜时也要以礼相待。
可是，在跟宁春合作的事情上，他却被狠狠打脸。
不知道等陈家酒名震天下之时，他要如何跟自己服侍多年的东家交待。
宁春的心里，早就把那陈掌柜抛到脑后，他要做的事情，还有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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