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英最开始还想顾忌一下自己和兄长的名声,再加上对于“情趣”的需求,不太想使用强硬手段。
他觉得像问月楼这等地方,主持的又是“弱女子”,只要自己稍微施加压力,必定让他们投入自己的怀抱。
可是,越等越觉得不对劲儿。
他打听到消息,问月楼这些天经营如常,而且商界也开始传出风声,说问月楼找到了新的靠山。
何英自己知自己事,她们根本没有向自己妥协示弱的意思,那只能代表一件事,问月楼宁愿引入新的势力,与自己对抗到底,也不会服软了。
何英不禁动怒。
他此来洛南道顺风顺水,借着靖南王府的名头,等闲无人敢惹,便是洛南道本地的官员,也得给他几分面子。
很多他在西林道都不好做,不敢做的事情,在此处却能无所顾忌。猛然间被一群“卖唱的”来打自己的脸,这自然让他坐不住,直接带着这些天纠集来的狐朋狗友们前往问月楼。
虽然发展不太顺,可是在何英等人的心里,问月楼依然是自己的掌中之物,可以以“自己产业”视之。
因为何英的身份而包围在他身边的狗腿子们,更是把何英的地位和手段抬到天上去,根本不会想到还有他摆不平的事情。
所以,他们的心情是非常轻松的。
“何大爷,怎么感觉现在问月楼的生意比之前更好了,以前也没围着这么多人啊。”
刚来到问月楼,他们就发现此处与以往大有不同。
问月楼虽然名声在外,楼内颇多懂才艺的女子,可远没有到门庭若市的程度。
而现在,真的有许多宾客围在离大门不远处,哪怕没有座位也向内眺望。
“问月楼到底想搞什么鬼?莫不是他们故意找人堵在这儿,让咱们挤不进去,见不着她们的面儿?”
何英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不过他还没有失去理智,摆了摆手中的折扇。
“不至于,她们绝对不可能知道咱们们何时会来,不可能天天派人堵我们,或许是里面真的发生了什么稀罕事。”
“呵,这群不开眼的,看到咱们何大爷到来,还不快点儿让条道儿出来!”
“何大爷稍待,我这就去帮您开路!”
这可是他们表现自己的好机会,打定主意要当何英的狗腿子,他们自然要讨得他的欢心。
说不定得他到靖南王府里美言几句,自己不用科举也能混个官儿当当。
显然他们都见识不足,根本没有想过,所谓的王府“亲信”何冲,他本人在靖南王府里也没有太多的话语权,更不用说他的胞弟了。
对于何英过日吹的牛,他们是照单全收。
也就是像他们这样既没脑子又没什么见识的人,才会甘愿当别人的狗腿子,真的碰到什么麻烦事,何英肯定会把他们踢出去当挡箭牌,根本不会顾忌他们之间的“情谊”。
“都让开!你们没开眼嘛,何英何大人在此!”
较外围的宾客也注意到他们这一大帮子人,看着极为嚣张,却不知他们是何来头。
听到他们口称“何英大人”,快速过了一遍脑子,只觉得这名字颇为陌生。
“本地官府诸位大人我也算熟,从来没听过什么何英大人,闪开闪开!”
气势汹汹而去,却被当场打脸。
自己最为看重的“何大爷”的身份背景,人家根本没在意,这如何不让人恼羞成怒。
“竟然连何大人都不识得?就连本地郡守也要给咱何大人脸面,你如何敢无礼?小心把差役找来,直接锁了你们入大狱吃板子!”
何英听着前面的狗腿子显摆威风,自己却不禁微皱眉头。
他自己不是本地官员,对于像地方官府,或者问月楼这样会打听他背景的人,自然会惧于靖南王府和自己兄长的威势。
可是,面对的是一些普通富商又或者学子,他们了解最多的就是本地父母官,对于“陌生”的何英当然不可能放在眼里。
可是,若自己跳出来,当面向对方“解释”或者“炫耀”他的背景,那不显得更掉价了么?
大部分时候,你所谓的背景,都是要让对方探听出来才好,自己说出来的那叫“吹”。
何况他就算真的厚下脸皮自吹,人家还未必信呢。
“哼,不要跟他们废话了,直接把林夫人叫出来!”
像林夫人,自然是知道何英的身份,谅她也不必装糊涂,便是把眼前这些问月楼的宾客全得罪了,她也万万不敢得罪自己。
听到他这份口气,那些围着的宾客心里也不由得犯嘀咕。
或许真的是他们孤陋寡闻了?
听到何英发话,手下的狐朋狗友们纷纷聒噪起来,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何英脸色转为得意。
今晚这些聚集了如此多的宾客,确实出乎他的意料,可是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林夫人和问月楼的东家总不可能还装作没有发现自己。
只要她们露了面儿,自己能强行施加压力,一直压迫到她们妥协。
他的耐心也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这次绝对不能轻易放过对方,必要的时候,也可以把自己兄长的几位同窗邀请过来。
他们在洛南道可都是任有实职,而且也都得给自己兄长以及靖南王府面子,通过他们,问月楼愿意不愿意的,都得从了自己!
然而,他闹出的动静还没有把林夫人给召来,倒是先引起其他宾客的注意。
“何英何仁松?果然是你。”
何英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表字,心中一突,扭头看去。
只见几个同样二三十岁的士子排开众人向他这边挤了过来,而且每一个看着都面善。
“仁松兄真是好威风啊,你不是常自夸学问不在乃兄之下吗?不在家里好好用功,也考个功名回来,却来到洛南道作威作福起来了?”
这些人竟然有好几位都是何英曾经的同窗。
当他年轻之时,也确实曾用功读书,有意于功名,只是后来托庇于兄长的官位之下,享乐成性,又无人能管,这才慢慢弃了用功的念头,专注于借着乃兄之外在外面捞好处。
突然之间,遭遇到过去的同窗,已经让何英又是意外,又是尴尬。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何英现在的脸皮早就已经刀枪不入,莫说被他们恰好撞到自己出现在问月楼,便是知道自己是看中了这里的女子,甚至在背后暗动手脚,想要巧取豪夺又如何?
他们自己并无官位在身,又能奈自己何?
可是,很快何英就想起一事,脸色尴尬地看着最先跟自己打招呼的旧时同窗。
“洛真兄,你们怎么会聚在此处?莫不是……”
“哈哈,我们随先生著书,平日过得太苦闷了,这次是大家相邀同来,趁个热闹的。”
“这里人太多,先生他老人家不好往这边挤,便由我们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先生……也来了?皓峰先生?”
皓峰乃是洛南道本地的一处地名。王宴号本朝的大儒名士,平日里隐居在皓峰之中著书收徒,在士大夫之中素有名声,所以也别号“皓峰先生”。
当初何英便是拜于他的门下,按士大夫内的规矩,也算作是皓峰先生的门生。
“何英你是不是傻了?难道除了他老人家,你还拜到其他大儒门下?”
何英脸色瞬间大变,对方既然挤过宾客主动前来打招呼,那就代表他们早就看到自己的所作所为。
哪怕他们还不知道自己与问月楼的内情,单是刚刚他周围的狗腿子们摆出狗仗人势的嚣张样子,落在皓峰先生眼中,就是个天大的麻烦事。
哪怕是洛南道本地的官员出现在此处,何英也不会将对方放在眼里,可是面对皓峰先生,他是真的嚣张不起来。
莫说对方早就是成名多年的名士,单论自己还是人家的门生,皓峰先生一句评语传出去,就可以令他在士大夫之中难以立足!
自己的兄长也好,背后的靖南王府也好,行事也要顾忌士林清议的看法的!
特别是靖南王府,外间颇多传言,极言王府权倾朝野,他们比旁家更注意在士林中的评价和形象。
皓峰先生乃至于在此处的士大夫们,可不同问月楼的东家,可以任由自己欺压,他们是真的能把自己连同兄长的名声搞臭的!
何英的脑海还在飞快计算,想办法挽回刚刚的失策,可他后面的狗腿子们却按捺不住了。
“你们什么身份?不过都是些没有功名的白身而已,就凭你们也能跟何大人平辈论交?”
“赶紧给何大人让路,否则必治你们的罪!”
他们是好不容易才有机会跟何英套得近乎,得了个显摆关系的机会。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同窗”们,直接让众狗腿子感觉到巨大的威胁,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怕也是来讨好何英,与自己争夺位置的!
却不曾想,这样嚣张的话,直接把何英推入到极其尴尬的境地。
“哼!何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据某所知,你到现在都未能考中功名,到底是哪里封的大人?”
一道极为威严的声音响起,就连此处吵杂的声音竟然都被他盖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