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二小姐,竟然跑到问月楼这等地方。
哪怕这里不是“红馆子”,可是陈芳茵毕竟是大家贵小姐呀。
万不能让别人认出她的身份,问月楼这等地方,只要陈芳茵的身份被认了出来,那任何手段都无法压下这个消息。
“宁公子……”
看到宁春急忙往窗边走去,似是要看外面的情况,林夫人也有些慌乱,快步走到他的身旁。
“喂!你这人好不晓事!本……公子看得上你,都掏出金子来了,你就这点儿反应?这就是你们问月楼的待客之道?”
陈芳茵根本没在意自己的身份会不会暴露,见对方一直冷着脸,先行发难,指责起对方来。
那面纱女子淡淡地道:“公子是客,我问月楼自然以客待之,不过还请公子明白,我问月楼不止公子一位客人!”
“在下已经有约,公子真需要姑娘,会有其他姑娘供你挑选。”
面纱女子态度冷淡,话里软中带硬,让陈芳茵又是来气,又难以反击。
“姑娘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本公子可是很挑剔的,难得看到有眼缘的姑娘,岂能错过?管你跟哪位客人有约,本公子都能出一倍的价格!”
“若你们问月楼不好开口,把他请过来,我出钱让他退让,不会让你们问月楼落下怠慢客人的名声的。”
陈芳茵也有她的办法,直接摆出一掷千金的豪客形象。
而且她针对的乃是对方的客人,在问月楼这样的地方,这等事情也是时常发生的。
面纱女子却是丝毫不加考虑就拒绝了她的要求。
如此,陈芳茵便有话说了。
林夫人看得出那面纱女子遇到难缠的主儿,不禁有些着急,走到了宁春身边。
“宁公子,还请您出手相助啊。”
“嗯?”
宁春先被吓了一跳。
按理说林夫人从来没有见过陈芳茵,不可能一眼认出她的身份啊。
那为什么她要向自己求助?
林夫人的解释,立即打消了宁春的疑虑。
“刚刚您已经看出,房中的姑娘并非我们东家,我们问月楼真正的东家便是这位!她拒绝那位公子哥,正是为了见您呐。”
宁春暗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些啼笑皆非。
他之前没有发现自己被陈芳茵跟踪,可现在自然已经猜出了她为何而来。
两人明明都是冲着自己来的,没想到却不知为何先杠上了。
此事若真闹大,引得其他房中的客人出来围观,更加难以收场。
他想了想陈芳茵的性格,知道现在只有一个选择了。
“林夫人勿虑,那公子我也是认识的。”
说完,他直接走下楼去。
“陈二公子!好巧啊,竟是在这里撞上你了。”
宁春带着几分夸张的语气跟陈芳茵打起了招呼。
陈芳茵没想到,自己在楼上围了半圈都没有找到宁春所在的房间,现在倒是把他给招来了。
按她本意,根本不想让宁春知道自己也跟来了问月楼。
先不说宁春作何反应,若是回去之后他禀明父亲,便是父亲对她再宠纵,恐怕也要狠狠地教训一番。
因此,见到是宁春走了过来,陈芳茵本能地一阵心虚,头都低了下来。
可是她的脾气也是硬的,一转念想不对,宁春可是应该站在“自己”这边的,他可是“自己的人”。
而且,她本来是生气宁春孤身一人来到问月楼这等地方,现在见到本人,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
应该心虚的是宁春才对!
她刚给自己鼓起劲儿,宁春已经颇为亲妮地站到她的身旁,借着视线阻挡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位姑娘,我这位小兄弟性子直,说话也比较直接,不过我刚刚听他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相遇便是缘分。”
“不如由我作东,大家一起到我包的雅间里共饮两杯,化解今日的误会如何?”
陈芳茵本来就是为了找宁春的,刚刚又被他拍着后背暗示过,也装作与宁春是旧相识,不得不卖他面子的模样,勉强答应。
面纱女子与宁春虽是初见,可是看到他从自己亲自安排的雅间走下来,自然明白他的真正身份。
她本来正准备与宁春相见,万没想到被一个陌生的公子哥给缠住,而且闹出不小的动静。
她与宁春私下见面之事,暂时还不想露出风声,内心正自着急,想着要不要直接招伙计来把他逐走呢。
幸好宁春站出来解围,而且这公子哥与他似是相熟之人,她一边庆幸自己没有冲动生事,同时也借着宁春给出的台阶,答允同去房内叙话。
果然,不止是宁春,在附近几间屋子的宾客也有人发现这里的动静,开始探头看过来。
若其中真有熟识陈芳茵的人,又或者看出问月楼有什么猫腻,那才是真的麻烦。
宁春见二女都很配合,也松了一口气,根本不敢扭头观看其他房间窗边的宾客,跟她们一同快步回到雅间之中。
“天幸这位公子竟是宁公子的朋友,刚刚是我们问月楼招待不周,让公子不快了,奴家代东家在此赔罪,今日公子所用银两皆由我问月楼买单便好,请公子随意享用,我让问月楼中琴技最好的姑娘为公子抚琴。”
林夫人先站出来代面纱女子赔罪,同时也想引着陈芳茵离开此间,到其他房中饮酒享乐,方便东家与宁春商谈。
宁春苦笑道:“林夫人不必费心了,今日之事,我这位朋友听到了也无妨,他本来也是陈府出身,绝对是自己人,不会把商谈内容泄露出去的。”
“啊?”
这下不仅是林夫人,就连面纱女子都露出明显的惊讶之色。
陈芳茵与那面纱女子冲突,从头到尾只看到她面容冷淡,似乎发生什么事都无法让她动容,现在见到她惊讶的表情,哪怕隔着面纱也能分辨得出。
没想到只是自己出身陈府之事,就能有这等效果,陈芳茵的心情还是有些得意的。
“哼,告诉你们,我不止是出身于陈府,而且在陈府说话是算话的,比这个宁春还能管事呢!”
“不管你们跟陈府有什么合作,只要求到本公子头上,我都能解决!”
陈芳茵是知道,宁春已经得了老爹的首肯,答应与问月楼合作的事情。
现在她如此说,就是故意显示自己的重要作用。
那面纱女子不是很冷傲吗?看她会不会直接低下头,求到自己面前。
“果真?”
面纱女子与林夫人都望向宁春。
宁春无奈地点了点头。
二小姐玩心大起,不知道要搞什么名堂,可是他是万万不能在外面拆二小姐的台的。
林夫人正想抢先开口,代东家再次向陈芳茵赔罪,却被面纱女子抬手制止。
她轻轻揭开面纱,露出自己真容,之后对着陈芳茵轻施一礼。
“公子既然是陈府之人,那就是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了。我问月楼确实有事相求于陈家,还请公子不要因为刚刚的小事从中阻拦。”
宁春只觉得眼前一亮,此女子看起来比林夫人年轻许多,容姿极美,举手投足更不像是商贾,反倒像是出身高贵的仕女。
更重要的是,他其实早就派人给问月楼传信,她们已经知道陈家答应与其合作之事。
可听了陈芳茵的话,对方依然愿意摆低姿态,显然是给足了陈家面子。
她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陈芳茵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她刚刚那样说,摆明是想着为难一下对方。
从刚刚短暂的对话中,她可以判断出这名女子性情颇为高傲,现在却主动向自己低头,让她觉得自己做事确实过分了些。
陈芳茵虽然喜欢惹些是非,可是本性依然善良,在家中对待侍女也极是体恤,更别说对着刚刚见面的陌生女子。
而且她也听宁春说过,问月楼现在被什么高官的弟弟看中,明着是抢夺问月楼的经营,实际上是对这里的姑娘有非份之想。
她只是不喜宁春单独跑来这种地方,跟一群“狐媚子”混在一起,本心其实并不想看到女子被那些坏蛋恶霸相欺的。
“哎呀,其实,其实我本来也没想为难你们问月楼来着……嗨!本小姐刚刚做事确实过分了点儿,你们放心,陈家本来就打算跟问月楼合作的,我也不会给你们捣乱了。”
“小姐?”
林夫人愕然,她这突然的自称真是让人乱了阵脚,对方莫不是也是个雏儿?
陈芳茵这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大方地一笑,直接在脸上抹了抹,又解开束发的绑带,露出庐山真面目。
瞬间,她便从一个翩翩佳公子,变成了鬼灵精怪的美貌女子。
宁春略带尴尬地道:“既然二小姐主动说了,那也不好再相瞒,这位便是我们陈家二小姐,今日她闯入问月楼之事,还请二位代为隐瞒,勿要漏出什么风声才好。”
林夫人大为惊讶。
她乃是老于处事之人,平素问月楼也是她代东家打理,见人无数,不曾想,今日竟然被一个年轻女子给蒙混过去,直到现在才发现对方的女儿身。
陈芳茵在改装演戏方面确实很有些天赋,举止之间对于男子的习惯模仿得甚像,方能骗过林夫人这位老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