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掌柜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无奈一点。
“来之前,我们东家已经有所交待,就按名酒购入,供宾客饮用,能卖出多少就看你们的酒是否受欢迎了。”
“不过,宁掌柜现在加码说要干预我们酒楼的经营,此事我可以暂且答应下来,回去之后上禀东家,只要我们东家没有异议,这生意就算谈成了。”
宋掌柜如此说,只是在给自己留点儿面子,事实上已经答应了宁春的条件。
现在只剩下陈掌柜还冷着张脸,既看不上宁春所谓的经商策略,不想任由他摆布,更无法放下身段。
“你们!”
“哼,此人花言巧语一番,竟然把你们全都给骗过了!你们也不想想,他的保证能值几个钱?”
“你这话就说得不对了,宁春刚刚分明是代表陈家作出保证,陈老爷经商这么多年,这点儿信誉还是有的。”
“之后我们还会跟陈老爷面谈合作之事,宁掌柜根本不可能上下欺瞒。”
陈掌柜不悦道:“反正无法相信这等没有经验的年轻人,你们愿意轻信于人,便也由得你们吧。”
说到这里,他也不再留丝毫的面子,直接起身拂袖而去。
宁春却像是没有什么脾气地客气起身。
“陈掌柜慢走,我等还有要事相商,就不直接送了。”
刘员外见陈掌柜头也不回地走出大厅,张嘴想要提醒什么,不过略扫了一眼宋掌柜,还是闭上了嘴。
他知道陈掌柜的性情高傲,自恃资历深,又有一定的能力替东家打理酒楼有声有色,近些年越发容不下人,心胸狭窄。
今天之事,虽然只是合作破裂,可是在陈掌柜的心里,只怕宁春已经狠狠地得罪了他。
之后陈掌柜必定会想办法对他打击报复。
刘员外本想着好心提醒宁春两句。
不过他知道宋掌柜虽是留下,可是跟陈掌柜颇有交往。
哪怕陈掌柜不在场,自己现在所说的话不知何时就可能漏到他的耳朵里。
自己跟陈掌柜又没有仇怨,何必因为宁春而得罪人呢。
宁春没有要留陈掌柜的意思,等“无关人等”离开,他命下人抬着早就搭好的等比例缩小木制店面模型走了进来,摆到方桌之上。
“几位,这便是我们经营的沙冰店的模型,诸位能很直观地看到它的风格。”
沙冰店还是在年轻人之中更有名声,吸引的客人更多,在座诸人,哪怕是林夫人也颇有些年纪,恐怕还没有直接去入店光顾过,需要通过模型进行说明。
宋掌柜等人皆感惊异,纷纷围了上去。
宁春所做的木板房上面露空,从中间能很清楚地看到房间内的各个细节。
陈府木匠之手巧固然让人称赞,更让他们称奇的,则是过去还没有人想到过制作这种模型。
别说,有这样的模型直观看到内部结构与风格,他们很轻松就能理解宁春的讲解,也明白按这样风格装备店面的好处。
“早就听说,陈氏沙冰店中有极为亮堂的白墙面,有机会真的应该去坐坐。”
“我等经营酒楼,厅堂设计必须要牵就临窗角度,即使如此,采光效果也很差。若能取陈氏沙冰店之长,肯定能讨得宾客们欢喜。”
宋掌柜都不再嘴硬,连连含笑点头,显然对于宁春愿意分享如何涂出亮白墙面的技术非常满意。
除此之外,宁春还通过光线设计,再辅以琉璃变幻光线颜色,制造出如梦似幻的效果。‘
宋掌柜等人并不是保守的士大夫,而是习惯于享受,而且见惯世面的商人。
可是,就连他们也对宁春利用光线的手法赞叹不已。
林夫人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忍不住赞道:“我们问月楼其实也有类似的设计,只是大家是按照对于客人的喜好了解,凭着感觉来,不像宁掌柜一样还能说出一番道理,做出这样的演示。”
有林夫人这句话,宋掌柜和刘员外皆感到心中大定。
这说明问月楼已经有了成功的经验,宁春的经营设计并非书生之言,而是言之有物的。
宁春笑道:“不仅是光线与店内风格的设计,包括伙计们的服务,我们也可以根据各家酒楼的不同风格进行改变。”
宁春事先下了不少功夫在模型和演示上,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些能最直观看到的东西,才最能说服合作对象,也最容易带给宋掌柜等人震撼。
有了先声夺人的效果,之后他再讲解更加繁琐的细节服务,大家才能听得用心,也真心信服宁春言之有物,真正用心思索其中的得失利弊。
他每提出一些服务方式的改进,都出乎众人预料,在当时的所有酒楼里,都找不到现成的例子。
可是,三人作为有经验的商人,细细分析之后,却都不得不承认,宁春之言,虽是天马行空,却有很大的可行性。
他们将自己换位于客人,若真有宁春建起的那种特色酒楼,也是乐于光顾。
哪怕只是图个新鲜,也可以把现有的酒楼给比下去了。
到最后,连刚刚心中对宁春暗有不满的宋掌柜,现在也真心觉得跟宁春合作必定有得赚。
作为主掌一方的掌柜,他们虽是讲求面子,但更追求实际能得到的利润,最后的银钱虽说是要落到东家手中,可是他们做得好了,东家必定会有奖赏。
再者,他们做得漂亮,把酒楼经营得有声有色,在东家面前也是有面子的。
几位掌柜的满意而归,宁春亲自把他们送至门外。
之后就是派出人手,包括宁春自己也要亲临几座酒楼,实际指导他们进行改进。
不过还没等宁春歇息,突然接到下人回报,问月楼的林夫人竟是去而复返,说有要事与宁春相商。
“嗯?有什么事情刚刚不能说的?”
宁春立即反应过来,林夫人必是有些话不能让外人听到,刚刚她又无法支开刘员外和宋掌柜,只能出此下策。
可是,有什么事情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宁春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刚与林夫人答对之时,她那含羞带怯的模样。
虽说明知道现在的时机,自己“所思所想”绝无可能发生,还是让他忍不住心头一阵火热。
这大概就是成熟美女的魅力所在吧。
强行按下心中里的歪念,宁春吩咐手下从侧门把林夫人请入厅中。
“奴家见过宁公子,刚刚相见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宁公子恕罪。”
林夫人去而复返,姿态竟然放得如此之低,连称呼都有了极大的改变。
宁春知道她是跟自己玩手段,不会被几句好听的称呼就迷了心窃,淡然笑道:“此间没有外人,林夫人有什么话不妨直接说出来吧。”
林夫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宁公子果然慧眼,在前来与公子商谈之前,我确实有些小视了公子,既没想到公子有这么多的手段,也没想到陈家与我等合作,下了如此大的决心,还要直接干预问月楼的经营。”
宁春皱起眉头,略带不悦地道:“林夫人这话是何意?刚刚你已经答允了依从我们的条件,现在又想反悔了不成?”
林夫人赶紧解释道:“自然不是,只不过其中有一样难处,宁公子与陈老爷尚未得知。我也正是为此事返回来的。”
“若果然要行宁公子之策,奴家还要烦请陈老爷投些真金白银出来,直接入股我问月楼,名正言顺地介入经营。”
“请宁公子放心,我们问月楼绝对无意坑陈老爷的银子,每年分红皆按商场的规矩来,红利绝对不会短了陈家半分!”
宁春微感惊愕。
不是因为林夫人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而是这等要求……大好事儿啊!
问月楼在本地颇有名声,收入颇丰,而且有稳定的客源,一般来说,这等稳定能带来利润的买卖,谁肯割爱,让别人平白入股,分薄红利?
陈家便是真的想要成为问月楼的东家之一,也不知道背后要用多少的手段。
现在,林夫人竟然主动邀请他们投钱入股?
说真的,这种主动邀请,很像是故意设了陷阱坑陈家的现银呐。
不过,宁春知道这种可能性非常之低。
抛开林夫人的保证先不谈,陈文胜的人脉极广,财力富足,若只是商人之家,没有强有力的背后之人撑腰,想坑陈家的银子,无异于自寻死路。
若非如此……
宁春沉吟道:“此事好商量,林夫人果然有意,我事后禀报陈老爷便是。”
他故意没有说出此事的任何疑点,而且故意顿了一顿,就是要给林夫人一个机会。
若她果然有意合作,必定会自己把难言之隐说出来,否则的话,背后必有算计,不如不妨。
林夫要略一犹豫,果然开口了。
“此事还有一桩内情,需要请陈老爷考虑过后,再做决定。”
“奴家之所以力邀陈老爷投钱入股,是因为问月楼现在正遇到一桩大麻烦,若无陈老爷这等强援,不仅问月楼有可能易主,便连楼里收留的姑娘们,只怕也要没个好结果啊。”
“什么?”
宁春一听,大体便明白怎么回事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不成还有人敢背后耍阴谋,想要逼良为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