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名掌柜都是老于世故之人,初见宁春气势未弱于人,没有趁势先压他一头的机会,便退而保住和和睦睦的气氛。
等到具体谈合作条件之时,他们再通力合作。
到场的四人,彼此之间并不陌生,他们为争取上游供酒之商,存在着竞争关系。
不过这些老油条更加清楚,适当联手,反而可以压迫供酒的陈家,争取到更大的利益。
本来陈氏家大业大,在各行当里都有生意,人脉关系更是让他们望尘莫及,天幸他们太过托大,竟然只派了个年纪不足的年轻人。
纵然他是商界奇才,可是受限于经验不足,总会露出破绽的。
想到此处,他们表现得更加热络。
单看外表,他们似是对宁春非常友善,都想着帮宁春在商界与陈家好好立足,将来也好长久合作。
商界之人,素来讲究建立人脉,与人为善,所以这一套说辞似乎也很合理。
宁春脸上一派公事公办的样子,似乎半点儿也没想过跟他们建立长久的友谊。
“几位请坐,柳月,素剑,给客人奉茶!”
引着他们落座之后,宁春摆手打断了他们继续套近乎。
“几位应该都是听着我们陈家美酒的名声而来,希望借此名酒进一步扩展生意,招揽宾客。”
“宁小哥说得通透啊,不愧是陈老爷亲自调教出来的。”
“我等齐聚于此,自然不是想找陈老爷叙旧情,而是冲着银钱而来!只要陈家酒确实能给我们带来利润,与何人谈价钱谈供酒事宜,都是些细枝末节的小事。”
天福酒楼的陈掌柜本人就极有“福态”,坐定之后,连茶都未饮,直接带着亲切的笑容为这次谈判定了个调。
他也不等林夫人等再行开口,直接带着几分吩咐的口气对宁春说道。
“宁掌柜啊,别说我们不给陈家优待,现在你们陈家酒的名声比起真正享誉天下的名酒,还有一定的差距,不过我们天福酒楼绝对一视同仁,向宾客极力推荐。”
“不过面子都是互相给的,陈家酒出产想必不会太多,只供应咱们四家也就罢了,等过些年月,等我们帮着陈家酒打出更多名气,大家再行商定新的条件!”
“大家如果都无异议,咱们就此定了吧。”
陈掌柜话音刚落,月满楼的宋掌柜便开口附和。
“陈老板不愧是商场老手,一出口就是大家都能满意的条件,我宋某双手赞成!”
在座之人,以他们两人的年纪最长,也确实最有资历。
在他们自己想来,只要他们两人发出同样的声调,其他人必定景从,而宁春再得陈老爷重视,也不过一书童出身,代二小姐掌权,岂敢跟他们叫板?
可惜,他们既错估了宁春的魄力,更加高估了自己的身份。
还没等到宁春回应呢,一旁的林夫人和刘员外竟都闭着口完全没有要附和的意思。
刘员外就不用说了,他与其他三人身份有别,虽是最为年轻,而且如意酒坊的规模不比月满楼和天福酒楼,但他却是真正的如意酒坊东家。
陈掌柜等再是资历深,说白了也是给人家干活的,刘员外自然不需要卖他们多少面子。
最让人称奇的反而是林夫人。
刚见到宁春,便是她第一个站出来对宁春发难,质疑这个年轻人是否有资格代表陈家跟他们谈判。
以她表现出的立场,不是最应该附和陈掌柜吗?
陈掌柜和宋掌柜交换一个眼色,几乎疑心林夫人是因为他们提出的条件太“好”了,所以才不肯附和。
她难不成还想把宁春压榨得更狠些?
不过,他们两家大酒楼已经开口提出条件,单凭林夫人自己的力量,只怕未必能压服宁春。
陈家卖酒的生意远不如其他行当做得红火,可再如何说,人家也是背靠陈家,底气还是有一些的。
当着宁春的面儿,他们也无法私下相商,陈掌柜和宋掌柜脸上露出微微尴尬的表情。
宁春先扫了刘员外和林夫人一眼,对于他们拿得什么主意,其实自己也不清楚。
既然是陈,宋二人先提出了条件,那便先应付他们,同时也把自己的条件说给另外二人听听。
“两位愿意大力宣传我们陈家酒,那自然是好,不过这等条件,在我们看来应是理所当然,实在称不上多么优厚。”
“就这,你们想要四家吃下我陈家酒所有的供应,恐怕有点儿胃口太大了吧!”
“嗯?”
陈掌柜自然不会觉得是自己胃口太大,反而对于宁春的口气既惊且怒。
你这个年轻人,真是目中无人,不知道我们酒楼每看年能卖出多少酒,其中很多一部分可是供给达官贵人们。
只要在他们之中闯出名头,再配合着许多的士子帮衬着宣扬,说不定你们陈家酒真有可能在酒界立足。
“年轻人,你刚刚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们开出的条件不够吗?”
“宁掌柜,我劝你还是好好考虑下陈掌柜的话,天下之大,我们还不敢夸口,可是在本地想要售卖美酒,根本离不开我等的支持!”
陈掌柜和宋掌柜都觉得宁春是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在他们面前还想狮子大开口。
他们在来之前已经打听清楚,陈家酒之前只是供应着有联系的少量酒家,普通酒客对他们的酒了解也不多。
怎么看,陈家想要开拓这个新财源,也是有求于他们诸家酒楼。
反过来,他们几家酒楼虽说也想进点儿新鲜的酒类,但也只是一种尝试,最终是否能吸引来新的顾客,谁都没法打保票的。
刘员外此时笑呵呵地站了出来。
他虽然自己就是东家,地位更尊,但因为年纪轻些,倒不像陈掌柜和宋掌柜那样态度傲慢,下视于人。
他没有卖关子,直接就把自己考虑的意思特别是陈家酒现在的弱势给点了出来,却又不会有咄咄逼人之感。
“宁掌柜啊,二位老掌柜之言虽说不大中听,但道理还是有的。”
“所谓隔行如隔山,陈家再是家大业大,在酒类生意上也是后进,也要靠着各位掌柜的提携帮忙才是啊。”
宁春也从他的神态语气中,听得出来刘员外的话并无倨傲之意,只是简单地说出一个事实。
换成是别的合作伙伴坐在此处,也需要接受这个“现实”。
可惜,宁春满脑子的鬼点子,有的是办法把他们陈家酒的名声和“潜力”快速变成银子!
刘员外说完现状之后,细察宁春的脸色,发现他并没有任何惊异之状,更没有因为现状而恼羞成怒。
似乎,这个年轻人对于自己所说的早有所料,也明白他们的顾虑和担忧。
这就奇了。
既然他也知道陈家酒现在的情况不适合狮子大开口,面对陈掌柜和宋掌柜的提议,有何底气直接拒绝,直言他们的条件不够合作资格呢?
刘员外对于这次合作,本是抱着可有可无的态度,他最近的经商重心甚至不在本地之内。
可是,现在他却对宁春真正产生了好奇之心。
刘员外暗中为某位大人物效力,多接触天下英杰,不会有固步自封的心态。
年龄和经验在很多时候虽然直接决定了一个人的能力,但并不能决定全部,天下颇有年轻英杰,刘员外因为自身的经历,对于年轻人向来不会轻视之。
现在他想看看宁春到底有何说辞,或者陈家还准备了什么其他的条件,可以强行让几大酒楼配合他们陈家酒的售卖。
宁春微笑道:“我对于诸位酒楼的生意也略作了解,现在几位掌柜所想的,应该是找到吸引客人的点,同时能在外地打响名气,让自家招牌挂到更多的州郡,赚天下之财。”
陈掌柜皮笑肉不笑地道:“宁掌柜客气了,我等尚不敢有此雄心,只能完成东家交待,不负东家所托,把现在的酒楼经营好也就罢了。”
宋掌柜略略探了探身:“宁小哥所说的,岂不是天下酒楼共同所想,但是光想有什么用呢?就算我们酒楼用上了你们陈家酒,你们也未必能吸引到更多的客人。”
“甚至,若是陈家酒水准不行,还可能让咱们几家赔着砸招牌的风险!”
刘员外把话点透,也让他们不需要再绕弯子,宋掌柜把话说得更进一步。
宁春轻品茗茶,挑眉道:“若我说,只要几位能采用我陈家的酒,而且完全配合我们的售酒策略,必定能让几位的酒楼宾客爆满。”
“甚至,你们还可以抢在外地酒楼接到消息之前,直接把我们策略推向其他州郡,赚取更多的利润,抢占其他州郡的酒楼生意!那诸位是不是应该更改合作条件呢?”
“咦?”
刘员外大感惊讶,发现一旁的林夫人目光也亮了一下。
不过他们两人各有所想,还能沉得住气。
宋掌柜见到宁春神态极为自信,他自己反而有些惊疑不定起来。
只有陈掌柜,直接发出冷笑之声。
“宁掌柜好大的口气啊!你可知道我们酒楼已经经营多少年,宾客早已经稳定,采用你们陈家酒也不过想试试运气。”
“而你竟然敢作此保证……你拿什么来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