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宁春是不是跑到这边来了!”
陈汉庭一边叫喊着一边跑了过来,却无意间打破了略微尴尬的气氛。
陈芳茵自是知道,她有意为难宁春之事,算是被打脸了。
现在继续说这个话题,肯定要弄得自己没面子。
陈汉庭的叫声提供了一个转移注意力的机会。
陈芳茵恋恋不舍地把手中的绳棒交予素剑,双手掐腰瞪着跑过来的陈汉庭。
“汉庭!你小子刚刚跑哪儿躲懒去了?爹爹前些天还夸你有所改变,我看你的性子根本没变!”
“若不是你自己躲懒,你身边的书童怎么可能到处乱跑,还,还……”
陈汉庭完全没搞清楚这里刚刚发生了何事,面对自己一向畏惧的姐姐,也只能尴尬地笑了笑,对着宁春使了个眼色。
宁春摊手道:“二小姐,公子这段时间已经非常用功,所谓过犹不及,不应该给他太多的压力的。”
陈汉庭听宁春替自己辩解,连连点头:“就是就是,爹都把我的学业交托给了宁春,姐你就别操心啦。”
他的心里还是没有把林夫子当作自己的授业老师,所以对他提都没有提一句。
陈芳茵对于督促弟弟学业之事还真的不在行,不过现在她才知道,弟弟的学业竟然是由一个书童负责。
而且此事好像还是经过爹爹同意的。
她现在对于宁春升起了更多好奇,而且也没有再责怪他调笑后宅侍女甚至追究他责任的想法了。
“罢了,既然你已经休息够了,就带着你的书童用功去吧,我们还要玩……纸鸢呢。”
陈芳茵说到最后,脸上竟是微红。
不过她在陈府之中可是家中一霸,感到脸颊微烫后,立即扭过脸庞,不让其他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好,那姐姐你们玩吧,宁春,快跟我走。”
陈汉庭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见到平素最难应付的二姐轻轻放过自己,自然大喜过望,恨不得拖着宁春跑开。
……
月色清幽,倒映入帘。
可是陈文胜却没有赏月的好心情了,回到府中后宅,满身的疲惫感都涌了上来。
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精神上更是劳累。
“父亲,您脸色看起来很不好啊。”
陈文胜抬头看到自己的宝贝女儿带着一只纸鸢走了进来。
陈芳茵刚得了新的纸鸢,跟婢女们玩了一天,心情不错。
她虽然平时在陈府中也没少惹事,可是看到父亲疲累的模样,很是乖巧地表达对父亲的关心。
陈文胜自然不想让女儿担心,可是嘴角努力了一下,竟只能露出一抹苦笑。
这下子,他想瞒都瞒不住,陈芳茵直接看出来自家父亲不仅在外忙碌奔波,而且还有很重要的麻烦事。
“父亲,到底怎么了?我虽然不像大姐一样能替父亲分忧,但至少你能说给我听啊。”
“我也是陈家的女儿,家里若遇到什么事情,我也是有权知道的,父亲说出来之后,可能心情也会轻松一些。”
陈文胜见没有瞒过女儿,再次苦笑。
他便把自己错算一招,因为太过心急,替陈汉庭在外面铺路宣传的事情说了出来。
“真没想到,一切都如那宁春所料,现在外间对于汉庭的传言非常多,除了我们之前推动的好话,还有各种风言风语,大都是以质疑为主。”
“假如汉庭在外面露了底,表现出的才学不符合大家的期待,恐怕宁春最担心的局面就要发生了。”
陈芳茵并不是精于算计的人,听到父亲说得这么严重,脸色都变了。
“父亲也是一片好意,都怪汉庭之前太不努力了。不过,按父亲所说,那个宁春,料事还真准哩。”
陈芳茵今天才刚刚跟宁春打过交道。
哪怕他画出了让自己心在的仕女图画,还以之制出造型极为新奇漂亮的纸鸢,可在她的心里,只是觉得这个下人颇是心灵手巧。
最多再加上“秀才之能,名不虚传”之类的评语。
现在,从父亲口中才发现,此人还有些料事如神的能耐?
陈府豪富,时常会请些戏班子入府唱戏,所以陈芳茵没少从戏文里听说各种名人的传奇故事。
那些“军师”们,都是能掐会算的,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们。
莫不是那宁春……
呸,想什么呢,宁春不过府中一书童,怎么可能跟戏文里那些人相提并论呀。
可是,现在陈芳茵也听出来,弟弟似是处于极大的危机之中。
过去弟弟不听话,没少在外间闯祸,可是父亲只是自己生气,根本没有像现在这样愁眉不展。
看得出来,汉庭这次的麻烦,就连父亲都觉得束手无策。
“这,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没有办法帮弟弟挽回名声么?”
陈文胜沉吟着道:“为父确实是觉得棘手啊。你也知道,为父的能耐都在经商之上,那些名士们向来不把咱们陈家放在眼里,没人会卖为父的面子。”
“幸好啊,幸好府中还有个宁春在。”
“啊?又是宁春?难道,他不但料到了父亲您的失招,还有办法帮弟弟解决这次的麻烦?”
提到宁春,陈文胜的表情终于放轻松了些。
“是啊,这次能把宁春收入府中,真的是最划算的买卖了。”
“之前还只是看重他中了秀才,陪在汉庭身边,能对他的功课有所助益,没想到他竟能与林夫子如此配合无间,直接让汉庭也开始用功读书了。”
“汉庭这次遇到麻烦,宁春也能及时发现,而且想出办法,这等能力,只当个书童未免太可惜了。等他真正帮汉庭解决麻烦之后,我必定要好好重用他。”
陈芳茵没有见过宁春是如何“降服”林夫子的,听到父亲对他评价如此之高,不禁大受震动,也升起更强的好奇心。
……
“宁哥儿,咱们今天要讲谁的故事了?”
一大早陈汉庭就又缠着宁春开始讲故事了。
经过这么多天,宁春早就不再给陈汉庭讲那些神魔鬼怪的话本,转而讲起了史书所载传记。
其实史家所记的传记绝不枯躁。
想想能有幸被史家专门记录的人物,那该有何等传奇的一生,其人生高光时刻,每每读来总能让人或扼腕叹息,或澎湃激昂,或咬牙切齿。
只不过史书之中,必要录其全部生平,大部分还是较为平铺下叙的依年纪录事,再加上用语颇见晦涩,才会让不喜读书的陈汉庭望而生畏。
宁春就照着三国话本那样的形式,把同一时期的杰出人物都讲述出来,人物命运有了交织,甚至有了对比,更能突显出他们的某些特质,与各自理念。
陈汉庭听着宁春的“特制教材”,非但不觉得无趣,反而每日主动缠着他来讲,以这样的方式飞快地吸收着各种知识,也了解了历史上的名家观点。
宁春也是刻意为之,算是针对陈汉庭的另类“速成”教学之法。
他知道,此时文人相争,除了拼对争诗之外,就是引经据典。
说直白点,若是有某位“古之先贤”曾经抱着你所认同的观点,那就能大大地加分。
因为“古之先贤”是不会有错的,错的必定是你对手的观点。
虽说以陈汉庭的底子,便是采用这等“速成”之法,也不足以应付外间对他的质疑,但一旁还有宁春帮衬着,那就大大不同了。
宁春早就准备好了,立即开始今天的特殊教学。
此时他们都没有发现,在屋子外面,一直有道人影隐于暗处,也在同时的着宁春的“讲课”,良久才悄悄离开。
……
“你说什么?现在给我弟弟教书的一直是宁春,而不是林夫子……”
“而且,这,这就是他教书的内容?跟街边说书有何区别!”
陈芳茵双手掐腰,气势陡然上升了一大截。
面前的素剑等婢女不敢再说下去了。
其实陈芳茵性子虽然强势,有时候连老爷也管束不住,可是平时对待周围的婢女们还是挺和善的。
不过她们也很清楚自己主人的性格,现在她的神态,几乎是明着在脸上书写五个大字。
“别惹我生气!”
陈芳茵见到父亲那么重视宁春,而且宁春也表现得极有担当,让她对于此人印象大大改观。
不过事关自己弟弟,她还是早早把柳月几名与他比较近的婢女叫过来,同时也让素剑前去旁听。
父亲在外面替弟弟吹了法螺,有那些等着看陈府笑话的人存在,想要过关只怕不易。
弟弟之前的底子她是清楚的,却不知道宁春有什么办法能在短时间内,让他突飞猛进。
结果,柳月等女从来没有旁听过陈汉庭学业之事,而素剑的回报,更是让她大失所望。
天天在屋子里给弟弟“说书”,便能让汉庭的学问长进了?
父亲,这次真的信错了人呀。
若有平时,发生这种事情也就罢了。
她也只会责怪汉庭自己不够长进,父亲虽然为人精明,可也不能每次看人都不会出错。
可是,她已经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可不能容得宁春胡闹,误了自家弟弟。
“你们跟我过来!直接堵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