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胜也是聪明之人。
宁春把话点到这里,他也明白自己这步棋确实走错了。
过去陈府也好,陈文胜本人也罢,都是经历过风浪的,意识到走错了一步棋,再想办法改过就行。
可是他本是想为儿子铺路的。
过去陈汉庭的顽劣之名,远近皆知,他主动拉高了众人的期待,假如等最后大家所看到的陈汉庭名不符实,必定会遭受更加严重的反噬。
特别是宁春所提到的,被某些当地名士听到风声,那就闹大了。
若是陈汉庭将来有意于功名,或者陈家需要汉庭搏得一个功名的时候,那些名士的态度可是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前途的!
想到这里,陈文胜的笑容异常苦涩。
本来他提前铺路是想着将来自己的宝贝儿子是否有机会更进一步,万没想到最后竟是他直接断了孩儿的路啊!
“不行!这段时间万万不可让汉庭出家门,我要交待门房谢绝邀约,你们在家中好好督促他上进读书便是!”
“外间之事……”
陈文胜张了张嘴,却难以说出合适的应对。
那些府中的消息已经放出去了,他还能跑到大街上把人家的耳朵再赌起来不成?
“外间之事,倒也未必无法可解,而且……老爷觉得真能束缚得住少爷一直不出府门吗?”
“现在少爷刚刚转变态度,而且不知其中内情,若感受到老爷的强硬手段,说不定会激起逆反之心,让我们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宁春过来之前已经想好了各种说辞,陈文胜略失方寸,反观宁春一直表现得非常淡定。
陈文胜无言相对。
他自然知道,宝贝儿子被他给宠成什么样子。
除非他什么生意与外间事务都不再过问,亲自看住汉庭,否则休想能让他乖乖禁足呆在家中。
“再者,外间传言已经不少,人们的好奇心也被激发出来了,此时少爷深居浅出,同样会增加大家的怀疑,更加不利。”
“上上之策,反而是过段时日,便让少爷大大方方地出去,正常交友会朋,甚至也可以参加过去未曾参与的文人诗会……”
“这,这如何使得。”
陈文胜已经满头大汗了,过去经商之时的手段和从容都不见踪影。
因为他自己并不懂得怎么应对那样的场合,之前的心态又太过急切,等他恢复冷静之后,自然能想到一些正常的处置手段。
但,他所想到的手段无非就是花钱堵嘴,捐银买名声等方法,治标不治本罢了。
在众人的心里,依然会更加看轻陈汉庭,最多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陈文胜颇识人心,所以才更知道自己常用的办法皆存在憋端,显得颇有些束手无策。
就在这时,他猛地抬头,注意到了宁春从容的神态,又想到他刚刚提醒自己的话。
宁春……入府之前,也是得了秀才的士子啊……
“宁春呐,你果然忠心可嘉,身为公子伴读,提前想到了可能的风险,及时提醒,能得你辅助,真是公子的福气啊。”
陈文胜脸上的表情越发和善,甚至作为陈府家主,对宁春的姿态摆得很低。
“这次陈府是真的遇到难关啦,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少爷吗?”
宁春心说你总算听明白我的暗示了。
“咳,我身为公子伴读,自然应该为其分忧解难。其实我所想的应对方法很简单,少爷现在进步很大,便正常出门好了。”
“纵然其他人对陈府心怀恶意,想邀请他参加什么酒宴诗会,便大方参加好了,如此必能打消众人怀疑,令其好奇心消散大半。”
陈文胜连连苦笑:“这是什么办法?若是汉庭苦读三载,我何忧之有,现在,现在就让他……唉……”
最后他也不好说自己儿子的不是,只能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觉得宁春这年轻人是不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
按他的办法,不是“化解”汉庭的危机,反而会真正坐实他们花钱买名声,把陈家跟“铜臭”二字死死绑在一起,很长时间都休想翻身了。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陈家本来就是经商起家,作为富豪之家,他不知道遭受过多少名士的白眼。
可是,他不想让子孙后代永远遭受那样的眼神儿。
莫说子孙后代,便只是汉庭这一代,他也希望有所改变。
陈家作为“首富之家”,光鲜的背后有多少辛酸,他这个家主比任何人更清楚。
宁春微笑道:“老爷莫不是忘记,入府之前我便是秀才,年轻士子之间那些席间游戏,我算是非常了解了,只要有针对性的策略,想过关并不算难。”
陈文胜一愣,脸上泛起惊喜的表情,眼神中也开始有了光。
对啊!
“只不过……汉庭底子尚浅,真的能应付得好吗?”
宁春心说当然不会太简单。
不过此事是他主动提有,自然不可能再退缩回去。
“关键就看少爷提前的准备如何了。那就像是有人摆出一道明示题目的考题,我可以提前为少爷准备答案,就看少爷是否配合了。”
陈文胜毫不犹豫地道:“此事哪还能让由得他的性子,这段时间你便是汉庭的夫子,他敢不听你的话,我亲自教训他……”
“咳,当然了,汉庭性子执拗,你与他相处融洽,还是要好好利用这种情谊委婉劝说,不要太过强求于他。”
宁春续道:“最好外间也做出一些安排,比如说少爷参与的宴席与诗会场合。”
“与其被动地等待对陈府心怀恶意之人安排少爷入局,倒不如我们主动安排些人……”
宁春没有把话说完,不过后面的含义相信陈文胜能听得明白。
陈文胜脸色更喜:“好!宁春你果然足智多谋!我会交待管事好好安排,只是想完整掌控那些士子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还要靠宁春你好好辅助汉庭啊。”
“你也放心,只要此事办得好,以后你在陈府之中地位自然与其他家仆大不相同!”
宁春对陈文胜画下的大饼不过一笑了之,他真正道路,还得靠自己掌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