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舜深深地看了傅轻轻一眼,她的回答虽然含糊,但他能感觉到其中隐藏的深意。
他从桌上拿起两张照片,正是陈怡和陈昕的,递给傅轻轻,“这两个女孩,你有印象吗?”
傅轻轻的眼神从这两张照片上瞟过,指着陈昕的照片,“这个人有点印象,经常参加一些小活动,另一个我不认识。不过她们长得有点像。也是和严东成的关系吗?”傅轻轻的回答明显想撇清一切不认识的人从而把注意力转移到已经死的人身上。
“你认识严皓宇吗?”张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问道。
傅轻轻略一蹙眉,“严皓宇?”
“没错,严东成的儿子。”张舜提醒道。
她略一沉吟,“听过,但没有打过照面,应该也没有打过交道。”
“他是个编剧,这部《看不见的用心》,编剧就是严皓宇。你却不知道?”张舜反问着。
傅轻轻面上浮现过一抹轻屑,“警官,剧本我是提前看过的,我看了一下编剧是严皓宇,我当时就有种感觉剧本是严东成给他儿子买来的署名,当然这也只是我的猜测。”
“你看了那么多剧本,你觉得这部剧本的文笔像谁的?”
“警官,这真的有点难到我了,文笔这个东西没有标准,类似的太多了,我当时猜过可能不是严皓宇写的,但我也不能通过文笔就能猜出来从谁手里买的,万一严东成又改编包装过呢?”张舜似接不接话的行为让傅轻轻有些不自在略略表现出敷衍的回答。
听到这里张舜略有些所望,如果能利用傅轻轻的敏感查到谁可能是编剧说不定能快速找到侦查方向。
“好,我们今天就先问询到这里。”这次谈话突然结束没有想象中那么长,本以为会应对很多问题,甚至脑补了很多可能会问的问题以便应答,张舜没有主动提及她与严东成之间的过往以及其他问题,这无疑既让傅轻轻怀疑张舜的用心,同时又让她不得不紧张这个案子的动向,毕竟脱罪也非易事。
*
圣州电影学院内人潮如旧,沈青和陈灿刚走进校园就发现四处张贴的海报和动员拉票的横幅,她凝眸驻足,海报上排在首位的赫然是上次她与张舜见过但此刻照片中气质形象发生巨大转变的腼腆姑娘,苏汀。
印象里那个略带南方口音,眼下还有几颗零星的小雀斑的姑娘,此时却活脱脱像换了个人,此时的苏汀长发披肩,画着淡妆,眼神中透露出一股自信。
沈青不禁感慨,陈灿见她驻足,也停下脚步,“你认识?长得倒是挺漂亮的。”
沈青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上次我和头儿去见他们系主任,和这个姑娘打过照面,海报上的她和我印象中变化太大了。”
两人凝视着眼前的学校公告栏海报,“人都有两面,或许哪天你当了领导说不定比她更自信。”陈灿打趣道,“走吧,还要去找林祯。”
她也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跟了上去。
林祯在接到警察的电话后有一阵踌躇,她家境不显,在圣州也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社会关系,虽说不是第一面对警察但内心还是有些抗拒。她便将见面地点约在了校园的图书馆门前。
陈灿拿出工作证件,亮明了身份,林祯仔细看了看,对两人说,“我们到图书馆内的仓库聊吧。”
“你在图书馆兼职?”沈青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对,仓库里没有人,是个可以说话的地方。”林祯看着两人说道。
从这个恶性剧组灭门案件发酵开始,她先后接触了不少圣州电影学院的学生,但眼前的女孩仍让人眼前焕然一亮,她既不同于剧中关翎儿的明艳,也不同于楚文丽的妩媚,更不同于苏汀江南水乡而来的小家碧玉,林祯身上有一种静谧的气质,她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肩,巴掌大白皙的脸上架着一副银色框近视眼镜,像是被书香侵染所带来的宁静深邃。
沈青表示同意,跟随林祯来到了图书馆的仓库,这里堆满了各种书籍资料,空气里还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潮湿的味道。林祯熟练地打开一扇隐藏的门,露出里面一个狭小的休息间,里面有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条件有限,方便的话就请坐吧。”林祯礼貌地示意两人坐下。
沈青用眼角余光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你也是表演系的?”
她旋即莞尔,“我们学校最热门的专业就是表演,虽然还有一些细分的如话剧、戏曲、音乐等,但大部分学生都来自于表演系。”
“我看到今年你曾经发起一桩指控,对方是东星演绎公司的现任总裁,裴越。”她特意留心观察林祯在听到这个名字后的反应,继续说道,“这个名字,你应该不陌生。”
林祯眼眸微阔,眸底划过一抹讶异,似乎并没有想到警察会为这件事找到她,“当时这个指控没有立案成功,为什么现在又找到我询问呢?”
沈青与陈灿对视一眼,认真笃定的说道,“我们正在查一起和裴越有关的案子,所以查询到了你曾经有报案的记录。不知道你能不能再讲讲当时指控他的情形。”
“他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不知道又祸害了多少人。”林祯略带嘲讽的说着。
“怎么说?”沈青进一步问道。
林祯的目光明明灭灭,彷佛有千言万语都汇集在这双清澈分明的眼眸里。
“警官,我已经和裴越达成了共识,现在也不想在沾染他有关的事。如果你是来问我裴越的问题,恐怕我没有办法配合了。”
陈灿有点焦急,分贝提高了几度,“他肯定做过什么伤害你的事,你才想过用法律来保护自己,难道你要看着他用同样的方法去伤害其他姑娘?”
沈青示意陈灿不要急躁,林祯听完这话,面上表情有些似笑非笑,“就算今天我说了一些事,也无法成为有效的证据,那这样的话有什么意义呢?其次,今天要我站出来说话的是你们,上一次在我寻求保护时,告诉我没有证据就不能乱指控的也是你们。是不是警方有需求,我就该一览无余,警方没有需求,就视我如草芥?”
林祯的话让沈青和陈灿都陷入了沉默。沈青同样作为女性,可以想象在发生这件事后,林祯以怎样的心情到了派出所报案,又经历了怎样的问询最后无疾而终。
有时,女性才能理解女性的内心世界。
沈青看着林祯,此时此刻在她眼前的不止是一个年仅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而是一位公民。
“我理解你的顾虑,更理解当时警方处理这件事时可能引起了你的不满。但请你相信,无论何时,我们都是站在正义这一边。打击犯罪是我们警察每天的信条。无论这条犯罪链会牵连到谁,我们都会一查到底。你的证词对于揭开裴越的罪行,保护其他无辜的女孩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你可以静下心想一想,如果什么时候想通了,随时联系我。”说着她从工作本上撕下一张纸,上面写好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我叫沈青,是圣州市刑侦支队的刑警。今天我们就先不打扰了。”说着陈灿就在沈青的示意下向外走,当他们走到门框时,沈青突然转过身又问道,“林祯,我还可以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林祯的态度明显软化了一些,眼里闪过一抹犹豫,“你想问什么?”
“苏汀,你们学院学生会的。现在我看外面的海报正在竞选学生会长。你对她有了解吗?”沈青仍是很在意苏汀变化的这件事,她坚信所有的不寻常都有一种必然的联系,只是他们尚且没有找到之间的关联性。
林祯沉默了半晌,“你也看出来她变化的很大吧。不仅是外表,包括性情。我想,原会长他们的离开,最高兴的莫过于她了。可能以前那位,遮挡了她太多光芒,也未尝可知。”她话中有话,沈青定定地看着她,“我们还会再见的。”
两人走出图书馆,陈灿向后张望,左右无人时才拉了拉沈青,“那我们今天不是白来了?”
“苏汀的变化,林祯的确有隐情没有说出来,如果没有隐情林祯不会欲言而止,怎么能算白来?这些都是重要信息。以前最大的问题就是这四个学生似乎都有完美的表面,但我们始终没有透过表面这层窗户纸看到他们的内核,能听到一些一个厌恶或者不喜欢他们的人,说不定就是一个好的开端。”沈青充满斗志地说道。
“我倒觉得你,越来越像头儿了。现在去哪儿?”陈灿摊了摊手,幽幽地回应道。
“你之前不是去查那三个武行老师?有消息了没?我们再去碰碰,说不定就堵到了人。”
“行吧,我先给那几个人的户籍派出所打个电话问问。”两人说着,就发动起了车,向着派出所方向而去。
当陈灿从派出所走出时,已是黄昏时分。
沈青打开车窗,问道,“怎么样?”
“原本联系不上的那两个自由职业的武行,都叫来录了口供,不过他们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还有那位非遗的传人,今天倒是没来,不过也同意晚上和我们见个面,这是地址。”说着他将地址通过手机定位传导给沈青。
“那还等什么?再跑一趟吧。上车。”沈青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