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初阳已经旷课半个多月了，但知道她家里的情况之后，倒也没有老师去找她回来上课，反而组织全校给她捐了几千块钱。
她人在医院，市中心医院。
替她出头的男朋友叫楚河益，二十二岁，白泉镇派出所所长的大公子，初中没毕业就不念了，天天在这一带寻衅滋事，俨然是这小地方的土皇帝。
所长也不是不管，实在是管不了，按照他的说法是打了打了，骂也骂了，甚至一度断过生活费，奈何家有慈母，母鸡护崽子似的护着。
“傅队，您看今天这事儿……”审讯室摄像头时灵时不灵的，所长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购物卡，恭恭敬敬奉上，满脸讪笑着道：“说穿了嘛，就是几个小孩在那瞎胡闹，就是说说而已，哪个当真了？”
“这个，嘿嘿嘿，您收下，就当是我谢谢您帮我管教犬子，也省的他出去瞎胡闹了。”
傅沉没收卡，他也是真没那个心力去替别人管儿子，只是意味深长地警告道：“曹知勤被杀，初步判定为仇杀，一个人的仇人也就那么几个，原因呢，也无非是那么几样，你儿子现在满嘴喊打喊杀的，会造成什么后果，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所长又是点头又是哈腰的，一个劲儿的道：“是是是，您说得对，这小兔崽子，我今天就把他关禁闭，不让他吃点苦头，那还了得了？”
“这样最好。”
不等傅沉出门，身后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估计这位楚公子两边脸得肿的挺均匀。
又废了大半天功夫开回市里，到了医院，病房里人多嘈杂，曹知勤前妻大概真是山穷水尽了，在医院连个病房都没有，傅沉打听了许久才知道，现在她们娘俩住在医院走廊里，俩人挤一张床。
原本也有一套房子，为了治病给卖掉了。
傅沉找到人的时候，曹初阳正扶着母亲慢慢地在医院走廊里溜达。
护士指过去的时候，傅沉都没敢认。
因为这对母女的形象跟傅沉所想象的实在差了太多。
曹初阳梳着低马尾，穿着一身洗到发白的校服，脸上干干净净的，连个耳眼都没打。
这哪像个一言不合就要砍人的小太妹？分明是个穷困可怜弱小无助的小女孩啊！
而她妈妈身材臃肿，脸色暗沉，一头短短的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苍老而疲惫。
这对母亲在听到曹知勤的死讯的时候稍微惊讶了一下，却没露出太意外的神色。
“他迟早得有这么一天。”这个被病痛折磨的女人平淡地说了一句。
这显然是能问出东西来的。
傅沉拿出了本子来。
“你前夫生前是做什么的？”
“他啊，就是每天跑跑业务，他公司不是研发了一批新的抗癌药物么，销路打不开，他就毛遂自荐，帮着联系各大医院，找那些家庭贫困又患了癌症的患者，给他们试用新药。”
“这当然有条件嘛，就是得配合他夸大药品的疗效，帮他宣传，那些人也是病急乱投医了，没办法，后来药越来越火，他就升职了呗。”
傅沉心一动，试探着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今年。”
“今年？”
曹知勤前妻嗤笑了一声：“这两年他总来找我，他跟我说，自己娶了个花瓶废物回家，什么都帮不上他，只会管他要钱，还一直跟我说自己有多么多么后悔。”
傅沉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屑嘲讽之意，不解道：“你贫病交加的，他愿意找你复合，不是很好吗？”
“好？好个屁！”曹知勤前妻眼睛里几乎在冒火：“他可从来没跟我提过复婚这回事，我呢，年老色衰了，还带了个女儿，那小妖精可是给他生了个儿子的！老混蛋一直重男轻女，因为这个，跟我絮叨了半辈子了！”
“是，那女的啥也帮不上他，这不就找上我了么，还指望我像以前一样帮他，他分币不掏，怎么不美死他！”
感情是跑这儿榨取前妻的剩余价值，享受现任老婆的年轻漂亮，这家伙还想两头都占呢？
无耻程度再一次刷新了傅沉对这两个字的定义。
他又接着问道：“那你对他的生意应该很了解吧？他有没有跟什么人结过仇？对不起过什么人，比如那些试药的癌症患者……？”
前妻摇摇头，“患者不太可能，虽说没治好吧，也都把他当救命菩萨了，要说结过仇，倒是有两个人。”
“是谁？”
“王春旺和季宇轩。”
她徐徐讲述着。
这两个人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家庭情况都比较复杂，一个是二胎家庭，老婆没工作，还得月月还房贷车贷，另一个父母都有重病，自己身体也不太好，一家子都是医院常客。
俩人是从总公司调过来的，干的也算兢兢业业吧，可是曹知勤看不惯，他就觉得这俩人工作能力不行，愣是把人给开了。
这还不算，他又用了种种手段扣了俩人的N+1，公司也只给底薪，家里这种情况，又是在这个年纪，丢了饭碗真就跟要人命差不多了。
这两个人无疑也有着重大的嫌疑。
傅沉把俩人的基础信息记在本子上，临走前，出于同情，还给留了几千块钱，算上一点心意。
“傅叔叔。”曹初阳捏着钱，犹犹豫豫了半晌才开口道：“要排查杀人凶手的话，还有一个人也很可疑。”
“谁？”
“他的助理。”曹初阳也不愧是敢拿着刀，纠结一帮混混就敢去砍人的猛女，没多犹豫，接着道：“我看到那个女人跟他的助理出去开房了！”
“当时我就在隔壁，听得可清楚了，那个女的说，他总也不往家拿钱，晚上回来，身上还有一股香水味，可能外面又有人了，然后助理就说，想把他干掉，他名下的财产就都是他们的了。”
小姑娘说这句的时候，脸红红的，像是非常害怕傅沉盘问她，为什么你会在隔壁。
傅沉没有问。
只是静静地听她说。
“我也有资格继承他的遗产吧？如果那个女人真是杀害他的凶手的话，我是不是可以继承的多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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