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都快被自己的愚蠢气笑了。
他把手用力砸在脑袋上,怎么回事?难道挨了一棒子真的把他砸傻了?
又东想西想了一阵儿,等到窗边微微亮起白光了,傅沉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睁眼,外头天光大亮,恍惚了一阵儿,刚好闹铃响了。
傅沉生活规律,八点半上班,七点半起床,十分钟洗漱完毕,到楼下吃个粉儿当早餐,然后抽根烟,悠哉悠哉晃荡到车库,开车到单位,算上堵车时间,打卡刚刚好。
一连好几年,只要不值班,这习惯就没变过。
在时间控制上,他甚至可以精确到路过家门口红绿灯的秒数。
他利索地穿衣起床洗漱,一推门,傻眼了。
地板光洁锃亮,乱七八糟的陈设被归置的井井有条,桌子上堆积的外卖盒被清走了,茶几的浮灰也都被擦得干干净净。
最重要的是,阳台上放了半个多月没收的衣裳都被分门别类的叠的整整齐齐,连他的内裤都被叠的棱是棱角是角的。
姜黎已经走了。
傅沉抓了抓脑袋,又是惭愧,又是想笑。
桌子上放了张便签,是姜黎留下来的。
“抱歉啦,实在看不过去,就帮你收拾了一下,东西都还在原来的地方,要还是找不着就问我。
你茶几上有四十块钱,我借走啦,回头等我买了新手机就转给你。
还有你的外套,等我洗干净明天还你。再次感谢你的收留,但愿我的行为不会变成你眼中的恩将仇报。”
傅沉又情不自禁地傻笑起来。
她居然先走了,刚才他推门的时候,白做那么长时间的心里建设了,怎么打招呼都酝酿半天呢。
鬼使神差的,他悄悄推门,进了昨晚姜黎睡过的卧室。
里头一切如常,被褥仍旧好好的铺在床上,一丝睡过人的痕迹都没有,地板和里面的卫生间也是,不见一根头发,地面上水池里也没有水迹。
傅沉甚至怀疑,要是痕检组过来,会不会连个指纹都查不着。
多想无益,收拾收拾,他像往常一样吃饭、抽烟,然后打车上班,卡着点儿打卡。
路过审讯室的时候,最末里一间屋子里传出一阵欢声笑语,几个人在里头乐得嘎嘎的。
这可是奇了。
傅沉走过去,正好值班的小夏打着呵欠出来,脸上还挂着笑意。
“早啊,头。”
傅沉朝里头一扬下巴:“咋回事啊,乐成这样?”
小夏噗嗤一笑。
“昨晚上,有个女的报警,说自己被男朋友骗了一万八千块钱。”
数目不大,刚好卡在刑事案件的边上。
“骗子抓着了?”傅沉问。
“可不抓着了么,那女的也是个人物,发现自己被骗了钱,一没着急二没上火,说是还要帮骗子套信用卡,把人稳在屋里,我们直接上门把人抓着了。”
傅沉又朝里看了一眼:“抓着就抓着了,该怎么处理怎么处理,那也不至于笑成这样啊。”
看着不像是被骗了一万八,像是骗了骗子一万八似的。
小夏嘴咧的更大了:“我这不是没说完么,后面的发展你都想不到。”
“我们把人抓着之后,好家伙,那是七个不服八个不愤的,做笔录也不配合,一会儿要抽烟不一会儿要喝水的,最后你猜来一句啥?”
小夏一手虚夹着根烟,学得惟妙惟肖。
“你们别动我,趁早把我放了,我的事儿不是你们这些小警察能办得了的,知道我以前干啥的不?我他妈是混黑的,给人收黑帐的,我以前跟着的老大,诚哥,跟你们局长有点关系,你们要不怕报复,尽管来吧,不怕你们。”
傅沉一听,也乐了。
当着警察的面说自己是混黑的?这位仁兄咋想的?脑子里是不是缺点啥?
现在扫黄打黑,尤其是扫黑除恶上面看得多紧啊,红头文件下来一份又一份,是龙都得盘着,是虎都得卧着,有些肩上纹过肩龙的,都恨不得在上面多加个喜羊羊。
这个节骨眼,当着刑警面,说自己是混黑的?
傅沉越想越好笑。
小夏这阵子值班,碰上的案子可不少,但都是些鸡零狗碎的,比方说隔壁,出租车开了一段路发现忘打表了,想多收五块钱,乘客不乐意。
俩人站马路边就吵起来了,生生吵了一个多小时,报警了,小夏带着人过去,为了他妈五块钱,又调解了半个多小时。
再比如前天,去酒店抓嫖,碰上男的带小三开房,原配带着一大帮亲戚堵门打,见警察过来,说啥都要让他们把小三当卖淫的抓走,不然不让出门。
现在原配还在隔壁哭呢。
与一房之隔的欢声笑语形成鲜明对比。
“我看看那个混黑的去。”
傅沉本来就当个乐子看,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
进审讯室,自曝自己混黑的家伙正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一个劲儿的赔礼道歉。
傅沉一打眼就知道,这家伙八成了挨了顿揍。
怎么说呢,上面是要求文明执法,不能搞刑讯逼供的那一套,但怎么说警察也是人,也有人的情绪,本来大半夜值班就够困的,碰上个拽得跟什么似的,怎么说都不配合,那还有什么办法?
不揍他还留着他?
带到没监控的屋子里,甩棍包上海绵,专往屁股大腿肚子那些肉厚的地方招呼,保证不留伤痕,还死特么的疼。
一顿收拾,人就老实了。
“别说那些没用的,说说收黑帐的事,还有那什么高利贷,还有那个诚哥?都给我交代明白了。”
“多交代点,算你立功,说不定能少判你几年。”
一百八十多斤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
“诚哥这两年已经洗手不干了,他的事儿我也不知道,我刚才吹牛逼的,那都是他们干的,我就是去撑场子的,我没打过人啊。”
“噢,对了,我知道诚哥以前的一个落脚点,叫新华宾馆。”
“那地方可怪了,外头看着破破烂烂的,里面装修的特别豪华,上面正常做生意,然后诚哥他们就在地下室谈事儿。”
原来进来听个乐子的傅沉一下子激动起来。
“你说哪个宾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