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世间没有童话

江芷妍走到爬梯旁边，弱声问着宁丽：

“......小丽，能爬吗？”

宁丽呆呆仰首，看着爬梯上方井口的光，点了点头。

于是，江芷妍搀扶着宁丽过去，让她先上了爬梯。

宁丽的双手扒在爬梯的两边，轻轻发颤。

她抬起脚，刚踩上爬梯，却无力地滑了下来。

见此，宁丽整个人战栗着，无助地向江芷妍投来了目光，眼神中充满了惊惶与无助。

当人被惊吓到一定程度后，有时候肌肉会变得无力。

宁丽就属于这种情况。

后面的几个幸存者看到这里，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忍不住说了：

“小姑娘啊，干脆让我们先上去吧。她这样的，不能把我们所有人都挡在这里，是不是？”

其他几名幸存者也应和，“就是就是。”“对啊。”

江芷妍有些为难，但她也知道这是这些人说的都是事实，只好把位置让了开来，扶着宁丽站到一边，让后面的人从爬梯先上去。

后方的几名幸存者依次上了爬梯，最先上去的人已经从井口出到了地面。

这时，江芷妍才让宁丽重新回到了爬梯下方，道：

“能行吗，小丽？”

“嗯、嗯......”

宁丽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连连回答，随即双手再次扶上了爬梯的两侧。

她把脚踩在了爬梯最下方的第一道铁杠上，虽然看样子腿还是有些发抖，但终归还是稳在了铁杠上。

宁丽就这样一点一点，慢慢地往上爬，接近五秒才能上去一步。

江芷妍等待着宁丽往上爬够了自己也可以开始爬的高度，便也伸出双手，扶住爬梯。

由于宁丽爬得实在太慢，所以当她前面一个人都已经出去了，她才爬到爬梯的一半。

又经过一小段的攀爬，宁丽终于到达了井口下方。

在宁丽身下的江芷妍轻微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时。

“吼——”

一道刺耳的嘶鸣声从爬梯下传来，江芷妍和宁丽心里一惊，回头往下看，发现鱼首人身的怪物跃出了污水河的水面，正朝着她们这边跃来。

“小丽，快点！”

江芷妍不由慌忙喊道。

宁丽的身体颤得更加厉害了，她的手连忙抓住了更上一道铁杆，抬起脚往井口爬去。

然而此时，怪物竟也攀上了爬梯，快速地向江芷妍和宁丽她们两人追来。

爬梯大幅度摇晃着，似是有些支撑不住怪物的攀爬。

宁丽不由得更加惊慌了，她回头，眼看着怪物就快要扑到她和江芷妍这里，心中大乱，牙齿打颤，眼光的角落瞥见江芷妍朝自己看来，那张俏丽的脸上同样带着恐惧的神色，心里陡然间滋生出了某股诡异的热流。

宁丽眼角溢泪，表情扭曲了起来，她脚往下一跺，跺到了江芷妍扶在爬梯上的手。

“呃啊？！”

江芷妍吃痛，手掌从爬梯的铁杆上滑了开来，整个人失去了借力点，往正向上方迎来的怪物跌落而去。

落下的过程中，江芷妍望着头也不回、加快速度往井口爬去的闺蜜，眼中浮现了不敢置信。

她的胸口，悲凉与绝望弥漫开来。

小丽......

江芷妍的背后遭到了重击，原因是她正好与爬上来的怪物相撞。

显然，怪物也没有想到江芷妍会突然被同伴踩落下来，因此口都没来得及开，只是脑袋正正撞到了江芷妍的背后。

怪物脑袋的巨大的冲击力让江芷妍身子在半空一弓，剧痛传遍了她的五脏六腑，仿佛全身都要碎裂了。

“呜......咳啊！”

江芷妍吐出了一口血，随后身体往旁边一滚，继续向下坠去。

“砰”的一声，江芷妍身躯咕噜着地，落在了爬梯最下方的平台上，只差一点就要掉进一旁的污水河里。

要不是她之前背部砸在怪物头上，减小了第二次下落的动能，现在的她恐怕已经被直接摔死了。

江芷妍口中传出了微弱的呻吟，嘴角再度溢出了血。

此时此刻的她，已然受到了内伤，浑身上下都痛得不得了，就连哭出声的力气都失去了。

宁丽的身影消失在了井口。

朦胧的视野里看到这一幕，江芷妍的双眸空洞，面颊淌下泪痕。

此时，附在爬梯一半位置的怪物回头，用它那白白的鱼目望了一眼躺在下方地面上的江芷妍，扭了扭脑袋。

但在那之后，它没有从爬梯下去，而是继续往上爬，吼叫着往宁丽那边追了上去。

怪物似乎有着某种行动逻辑。

江芷妍就被这样晾在了下水道平台上。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对江芷妍来说，硫化氢的味道似乎没有那么刺鼻了。

取而代之的，她的鼻腔、喉间都是血液的腥甜。

人生场景的一幕幕忽然浮现在了江芷妍的脑海中。

......小时候，父亲总是要求自己把好的都留给弟弟。

他总说，女孩子就是嫁出去的。

但母亲，却对自己倾注了疼爱。

针织的毛衣，午后的热粥，邻里的父老的杯盏交错，小镇上的袅袅炊烟分割了落日的余晖。

什么时候呢？转眼间，自己就长大了，周围的场景变成了一座座高耸的大楼，一条条繁华的街道。

父母的声音只在电话里经常听到。

他们的声音变得更加苍老，更加疲惫，却似乎，更加容易欣慰。

似乎年少的种种，在这一刻都无所谓了。

后来，自己遇到了聂扬。

聂扬总是喜欢对自己露出温柔中带着宠溺的笑。

他撑伞的时候，喜欢斜着撑，把伞倾向自己这边一些，伞不够大的时候，往往能从他的另一侧肩膀的衣服上望见水渍。

当初自己说想要去看海，聂扬就骑着车，把自己搭到了海边，徐徐的海风与飘扬的裙摆共舞，那微咸的气息迄今还记忆犹新。

啊啊......

豆大的泪珠从江芷妍的眼眶涌出，让她的视线更加模糊。

江芷妍从未觉得过去自己哪一次回顾人生像现在那么清晰、真实。

一路走来，她的脚下留下了多少后悔的足迹，身后的道路上是一具具梦的尸体。

世间没有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