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安抚

“那个，这是怎么回事？”

防空洞里，一个衣服有些破损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有些不安地向张晟询问。

“怪物们攻过来了，”战术头盔下，张晟说道：

“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听到张晟的这句话，中年男人身子晃悠地退后了几步，发出“啊”的颤声，双手捂起自己的后脑，眼神中蔓延起了恐惧和绝望。

张晟把中年男人的面部表情变化看在眼底，轻轻叹了一口气。

如果这时候不把事实告诉这些幸存者，等到防空洞的闸门真的被攻破的时候，慌乱的他们只会让情势更加危急。

好在防空洞的另一边还有出口，实在守不住，还可以带着幸存者们逃出去。

念及此，张晟对着面前的中年男人道：

“另外一边还有出口，做好万不得已的时候逃跑的准备，我们没到坐以待毙的程度。”

有了张晟的这句话，中年男人的表情才稍微有所缓和，不过仍是愁云密布。

因为对中年男人来说，在高度的危险下到处逃窜比待在同一个地方更加考验他的内心。

中年男人回到光线昏暗的墙边，背靠墙壁坐下，下巴打着颤。

不知为何，他的身影比刚才看上去更加灰暗。

忽然。

咚！咚！咚！

防空洞入口的铁闸门被重重撞击的声音响起，连带着铁闸门附近的墙壁都微微震颤，一缕缕沙尘从防空洞的顶上落下。

所有的幸存者听到这个声音，都惊慌了起来。

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

“怎么回事？”

“啊，啊！发生了什么？！”

“我们要死了吗？呜、呜呜呜......”

“家，我要回家，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战术头盔下，张晟看到幸存者们开始变得骚乱、惶恐，隐隐有一发不可收拾的趋势，不由皱起眉头，挤着腹腔，肺里涌起一口气，大喊一声：

“所有人给我安静！”

张晟毕竟是从军队里出来的人，声音还是很洪亮的，一下子就传遍了整个防空洞，镇住了所有人。

见到所有幸存者的目光都向自己投来，张晟道：

“大家放心，防空洞里暂时是安全的！外面的怪物知道了我们的位置，现在正在攻击防空洞的闸门，不过它们一时半会没有办法把闸门给攻破。”

“剩下的时间里，大家要做好准备，当防空洞闸门被攻破的时候，我们救援部队会用火力压制怪物，为你们争取足够的时间从防空洞另一边的出口处撤离。”

“离开防空洞后，我们会去到最近的另一处备用避难所避难，直到官方的救援到来！所以，不要放弃希望！”

张晟扯着嗓子说完了这些话，只觉得喉咙火辣发烫，像是当年在部队里服役，训话那些新兵蛋子一样。

回想起当年的军营生活，张晟只觉得那个时候自己还是太幸福了，每天和战友一起拉练，吃着大锅饭，顶着雨跑步，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没有危机，没有队友的相继逝去，唯有悠扬的军歌，在夜里的篝火旁环绕。

但他现在的身份，已然成为了灾对部队的分队长，肩负着保护幸存者的使命，这份使命在噩梦般的现实面前差点把他压得喘不过气，即便如此他也必须咬牙坚持下去。

因为这就是军人。

想到这里，张晟再次扯起嗓子，顶着喉咙的灼痛，继续朝着防空洞里的幸存者们喊道：

“记住，国家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人，就算是死，也是我们救援部队的人，我们保家卫国的军人先死！”

“我向你们保证，我们救援部队的人会拼尽全力，即便是用身躯挡在怪物面前，为此流光每一滴血，也要确保你们所有人的人身安全，直到国家的救援来临！”

“所以，请听从我们，听从我们军人的指挥，不要慌张，坚持下去，这样，大家才能一起活着！”

连续不断地高声说完这些话，张晟感觉自己肺里的空气都快要被抽干净了，直想咳嗽。

但他不会咳嗽，而是强忍着，因为现在的他，是给所有幸存者带去希望的存在，不能表现出狼狈，唯有自信，唯有勇敢主持大局，才能让所有人安心。

幸存者们的情绪，在张晟的安抚下稍微稳定了下来。

站起的幸存者坐下，哭喊的幸存者停下了声音，双手抱头蜷缩身体的幸存者放下了头上的双手，他们都向着张晟投去了目光。

张晟的影子，在防空洞顶上的灯光斜斜映照下，于地上被拉得无比的高大。

看到这份成效，战术头盔下，张晟松了一口气。

这时，防空洞的一隅，挨坐在一起的江芷妍和宁丽望着张晟的方向，两人皆是怔怔地，眼波微动，静默无言。

刚才哭喊的人里包括了宁丽，她当时和江芷妍相互抱着，缩成一团，浑身上下都抖得非常厉害。

而现在，宁丽止住了泪，看着张晟那全副武装，戴着战术头盔，笔挺伟岸身影，却只觉得除了胸膛中涌现而出安心感以外，心里也是一阵一阵地跳。

宁丽从未见过这么勇敢、有责任心，这么能给人带来安全感的男人。

在她最害怕的时候，抚慰了她心灵的男人，让血液从下方涌上宁丽面颊，使得她的双腮发红。

如果能够时刻被这样的男人守护，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啊......

一旁的江芷妍，怔然地望着张晟的方向，心里却是不同的想法。

她想到了聂扬。

聂扬也是这样。

有一次，江芷妍晚上和班里的同学喝多了，是聂扬冒着雨赶来接她回去，打着雨伞，倾向她这一边，让雨淋湿了自己另外一边肩膀。

还有一次，江芷妍和聂扬约会途中，被街上的不良青年缠住，聂扬站在她前面拦住了那些不良青年，留给她宽厚的背影，只是靠着气势便把那些不良青年吓退。

还有，还有......

渐渐地，江芷妍想起了，自己人生中大多数的感动都是聂扬给的，他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挺身而出，带来安全感，驱散一切阴霾。

而自己只是因为物质条件，这一个理由，这一个现实而又随波逐流的理由，就不愿共同为未来拼搏，就装作忘却对方曾经带给自己的一切，绝情地离对方而去。

江芷妍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好酸，好痛。

因为那个曾经为她遮风挡雨，扫尽一切黑暗的男人不在了，再也不会陪伴在她身边了。

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自己那愚蠢而又自欺欺人的选择。

漫漫人生，她成为了对方的旅途里的过客，甚至不曾留下回忆的相册。

她没有回头追逐的勇气，更没有那一份资格。

或许当时那一别，便是永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