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春花。
卫弘泽视线从寒烟楼外的无边雪原收回,看着身前红泥火炉中升腾而起的袅袅白烟,嘴唇微微翕动,最终还是无声以对。
轻轻呷了一口手中的香茗,孤风盯着面前一袭白衣,却沉默不言的卫弘泽,眼底闪过一丝莫名之意,转而也朝着窗外的片片飞雪望去。
一时间,整个寒烟楼中,便只有桌案茶壶中的翻滚之声,在这寂静阁楼中,徐徐飘荡。
许久之后,卫弘泽那紧皱的眉头徐徐展开,转头望向一脸平淡的孤风,微微抱拳一礼,轻声询问道:
“敢问大长老,那天的绝域,弟子非去不可吗?”
见到孤风微微颔首,卫弘泽心中不禁再次叹息一声,似乎还想要做最后的挣扎,清朗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抗拒之意。
“大长老,您也知道,弟子如今修为不过是堪堪踏入锻体境,而道佛二教之人,却是对弟子虎视眈眈。”
“若是弟子就这样贸然离开圣殿,独自前往天柱山,这中途万一遇上了道佛二教的门徒,那岂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
闻言,孤风手中的茶盏也是微微一滞,抬眼盯着卫弘泽神情中的抗拒之色,心头不禁暗骂。
“感情老夫给你这臭小子解释了半天,你这厮思来想去如此久,居然是在担心害怕面对道佛二教。”
念及于此,孤风更是对卫弘泽身上,缺少了武者那股迎难而上的心性,感到莫大的失望。
一时间,孤风即便是再好的脾气,也不由得被卫弘泽气得眼角直跳。
孤风刚要开口训斥时,便见到卫弘泽那一副认打认罚,但就是不愿意下山的无赖模样,心头更是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
好在孤风毕竟修行了万载岁月,一颗道心更是晶莹剔透,不惹丝毫尘埃,心海的怒火狂潮,很快便被压制下去。
“弘泽,你虽然踏上了武道修行路,但是始终缺乏一颗武者之心。”
说话间,孤风瞟了一眼不以为意的卫弘泽,捏着茶盏的枯瘦大手,不禁微微一紧,旋即将心头再次翻涌起来的无名怒火压下,徐局耐心地解释道。
“老夫此次安排你去天柱山,一则是让你见一见这天地众生,顺便以红尘炼心之法,淬炼你的道心。”
“另一则是因为,在天柱山中有上一代殿主遗骸。”
“你身为混沌之体,只要接近天柱山,很有可能会与其产生感应,我等也可以最快的速度寻找到殿主残骸,用以补足你本源。”
听着孤风解释着此次天柱山之行的好处,卫弘泽却是不着痕迹地撇了撇嘴。
只是,看着孤风那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眸,卫弘泽再次正襟危坐,一副俯首受教的模样。
瞅着卫弘泽那假模假样的死样子,孤风的太阳穴,更是突突直跳。
“老夫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臭小子,还有气死人不偿命的天赋?”
心中的怨念一闪即逝,好不容易压住了心头的无名业火,孤风沉声问道:
“弘泽,老夫给你说的这些,你可都明白了?”
“不明白!”
卫弘泽轻飘飘的一句话,差点将孤风给气背过去。
“我他喵的,真想一巴掌抽死这混账小子。”
似乎也察觉到了孤风那逐渐粗重的呼吸声,卫弘泽心头不禁也是有些微微发毛,急忙询问道:
“大长老,弟子听说再有五年,便是圣殿一甲子一次的演武论道,弟子难道不能在这演武论道中淬炼道心吗?”
“而且,那天柱山绝域,便是你们几位长老,也是忌惮不已,即便弟子顺利到达天柱山,感应到了上代混沌体的遗骸,也无法进入其中,又何谈补充自身本源呢?”
“大长老,弟子可不是三岁小孩,你莫不是欺负弟子年轻见识少,就这样忽悠人吧?”
闻言,孤风那刚刚恢复平静的心海,再次掀起了阵阵波涛。
孤风那满是沟壑的老脸上,更是被卫弘泽这番言论,气得一阵红一阵白,他一双笼在大袖之中的手,更是松了又紧,紧了又松,看得卫弘泽心头直跳。
“我刚才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念头流转之间,卫弘泽下意识地朝着一旁小心地挪了挪位置,生怕对方一巴掌呼来,直接将自己拍死。
瞅着卫弘泽的小动作,孤风不禁冷哼一声。
好半晌,孤风的牙缝中,挤出一道令卫弘泽后背沁出些许冷汗的冷哼声。
下一瞬,只见孤风朝着卫弘泽随意一抓,一股莫大的吸力,顿时将卫弘泽给抓了回来。
见状,卫弘泽顿时连连抱拳,神色中更是装出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
“大长老息怒,弟子心直口快,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还请饶了弟子这次。”
望着卫弘泽那副十分欠揍的模样,孤风更是手痒不已。
要不是看在这臭小子身为混沌之体的份上,孤风早就一巴掌,直接将其拍在了阁楼外的积雪堆中,让他好好思考下,什么是尊敬师长。
总算是将心头的邪火压下,孤风瞪着满脸赔笑地为自己沏茶的卫弘泽,苍老的面色之中,满是郑重之色。
“弘泽,你乃是我圣殿未来的神子,殿主,更是祖神的传承之人。”
“此次天柱山之行,老夫会暗中一路跟随,为你护道,必然不会让你遭受了任何生命危险。”
见到孤风神情中的郑重之色,卫弘泽已然明白,这天柱山之行,自己是无论如何也是躲不掉的。
既然如此,以卫弘泽那种混不吝,却又贪生怕死的性格,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想尽办法,为自己争取最大的利益。
下一刻,只见卫弘泽好似戏精附体,一张俊脸上,尽是肃穆,言谈之中,更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既是如此,弟子身为圣殿弟子,祖神传人,为了圣殿的复兴,自然是责无旁贷。”
“只是……”
见到卫弘泽还是有身为圣殿弟子的觉悟,孤风那冷峻的面容上,终于是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抬眼见到卫弘泽那欲言又止的模样,孤风不由得捋须一笑,欣慰道:
“弘泽,你还有何种担心,但说无妨。”
得到孤风这句承诺,卫弘泽心头顿时一喜,言谈之中,却是带着一丝担忧之意。
“大长老,您也知道,如今弟子的修为,不过是锻体境,对付俗世凡人自然是手到擒来。”
“但若是遇上了道佛二教之人,恐怕只有束手待毙的份。”
“还请大长老多多赐予弟子一些防身的法宝。”
“嗯,最好是上品法宝,到时候,弟子若是遇上那些眼高于顶的道佛二教之人,即便是打不过,也能脱身不是?”
见到卫弘泽还在那里喋喋不休,甚至听到对方计划用法宝,将道佛二教的弟子直接砸死,更是被气得老脸一黑。
啪~
还不等卫弘泽说完,孤风再也抑制不住心头的邪火,抬手便是一巴掌,直接将他拍飞了出去。
看着好似倒栽葱一般,扎入了阁楼外的雪堆之中,只余下双腿还在乱蹬,孤风心头的那股邪火,终于是徐徐散去。
“欸,舒坦了,终于舒坦了。”
孤风揉了揉自己胸口,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轻声嘀咕道。
望着从雪堆中重新钻出来的卫弘泽,孤风随手朝着腰间的储物袋一抹,一块板砖模样的五色石头,被他握在了手中。
“这是中品法宝五行石,乃是我圣殿为数不多的防御法宝。”
说话间,孤风随手将五行石丢给了满身积雪,却是一脸喜色的卫弘泽。
“板砖?”
瞧着手中的五行石,卫弘泽微微一愣,而后便仔细打量起来。
盯着卫弘泽那爱不释手的模样,孤风不禁微微摇头,随后抬手打出一道灵光,没入了他的眉心。
“这是五行石的驭使炼化方法,你要好生参悟。”
“还有,老夫虽然会为你暗中护道,但是若非生死绝境,老夫绝对不会现身出手。”
见到卫弘泽似乎还要再提要求,孤风急忙补充道。
“另外,惜雨师妹的弟子颜知雪,此次将会随你一同前往天柱山,你们路上也算是有个照应。”
话音刚落,孤风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寒烟楼中,只有最后一道声浪,在他的耳边徐徐回荡。
“收拾一下,明天一早你便出发吧。”
“记住,我辈武道修士入红尘俗世,不可仗势欺人,更不可见死不救,此乃我圣殿的至高准则,你要切记。”
望着空空如也的寒烟楼,卫弘泽随意拍了拍身上的雪花,再次把玩着手中的五色板砖,不禁咧嘴一笑。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有了这中品法宝五行石,这天柱山一行,小爷也算是多了几分底气。”
“况且,还平白多了一个号称圣殿第一美人的保镖。”
“嗯,这波不亏,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