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问整个村子,哪里最让人不舒服,二人都不由看向远处村落。
片刻后,观澜皱了皱眉,指了一个方向,“那里?那棵快要枯死的树?”
我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正是那棵枯死的树。
现在虽然已经不是盛夏,但湘西却不像北方,基本一直都是四季如春,就算是冬天冷到要烤火,也不至于草木凋零。
而面前这个村子,处处都是绿色,但唯独村子中心位置有一棵树,树叶枯黄,一副随时要凉凉的样子。
而且那棵树还是村子里面最大,最为粗壮的一棵树。
“就因为一棵树,影响了整个村子?”
“不,或许是那棵树附近有什么问题。”清阳忽然开口说道。
我和观澜都看了过去,清阳咧嘴一笑。
“嘿嘿,我也不太懂,反正以前听师父他们聊天时说过,好像是……哦对了,师父说每一个风水宝地,都会有自己的脉眼,也就是这个宝地的关键所在,如果脉眼出现问题,就会影响整个宝地的阴阳走向。”
我投去一个赞同的目光,“对,正如清阳所说,那棵树应该就是此处的脉眼所在,只是那里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所以就导致这里风水发生了改变,而那棵树距离脉眼最近,所以受影响的就比较大。”
观澜看了一眼时间,“既然知道什么问题了,那就进村吧,再过一个多小时,贺总他们应该就快到了,到时候解决了这些人,我们也好尽快进入下一步。”
我点了点头,随后就向村里走去。
村子不是很大,远远看去房子是不少,可大多数都是空房,所以这里的人也不是能多。
能看到的,大多数还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人,或者是一些六七岁的留守儿童,年轻一点的人很少能见到。
“怎么都是老人啊?”清阳随口问道,我好笑道,“你们就没再乡下生活过吗?”
清阳看向观澜,观澜有些懵逼,“看我干什么?我会是在乡下长大的人?”
“额,确实不像,谁让你是大小姐呢,不过我也不是啊,我自小就在观里长大,除了上学,师父就不让我出去玩,乡下就更不用说了。”
“合着只有我才是乡下仔呗?”我摊了摊手,好笑的看着他们,“其实现在的乡下都这样,年轻一点的都出去打工了。”
“打工?难道种田不好么?没人管,没人问,还不用看人眼色,自给自足,这不比上班自在?”
闻言,我奇怪的看向了观澜,观澜却反倒是茫然的看着我。
“你这个眼神看我干嘛?我跟你讲,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什么都不用管了,公司也不用我负责了,然后就去乡下买个房子,弄个小院,养养花,种种菜,没事的时候钓钓鱼,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陶渊明说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观澜越说越兴奋,脸上都难得的露出几抹笑意,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甚至是眼神中都多了几分憧憬。
“唉,何不食肉糜啊!我终于理解这句话了!”
我是又羡慕又恨!
“大姐!你说的这些,前提是你有足够的钱,可其他人呢?他们得活着啊,得养孩子,还得赡养父母,年收入十万,在你眼里或许只是谈笑之间,可对于绝大多数的人,这却是个天文数字。”
“换句话说,你说的这种生活,你认为这是享受人生!可再别眼里却是苦难、是谋生!说白了,他们没有这么多钱!”
观澜没做表示,似乎对于他这个大小姐来说,十万……还真的只是个数字罢了。
倒是清阳,虽然他也没说什么,但却十分认同我的话。
我指了指院子里正在烤地瓜的小孩。
“观澜,这些孩子叫留守儿童,因为父母要打工,没时间照顾孩子,所以只能放在乡下给老人养,甚至是很多人,种田的时候要回来种田,种完田了还要回到工地去板砖,你认为他们的生活幸福吗?他们不想和自己的女儿在一起吗?”
观澜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摇了摇头,似乎是已经理解我的意思了。
而就在这时,院子里面走出来一个老头。
“你们是买牛的吗?”老头打量了我一眼,就开口问道。
老头似乎是有些耳背,我刚想开口,他就指了指一个方向,“那家,他们家卖牛,你们找错了。”
见此,我也不想再和老头废话,笑着打了哈哈,“好嘞阿公,我这就去。”
老头笑呵呵的点了点头,“那老头也不容易,年轻的时候老伴没了,一个人把孩子养大,现在儿子儿媳都在外地打工,还得供孩子读书,也不能给他往家寄钱,他自己在家,日子过得苦啊,你们多给点,可别欺负人家老头啊。”
“好好好,阿公您放心。”
我笑着答应下来,老头这才带着孩子回了屋子。
人走了,我也看向了观澜,“看到了吗?这才是生活,在没有足够财力的支撑下,你所说的一切都不过是苦难罢了。”
我刚说完,不远处就传来一声老牛的悲鸣,紧接着就是一个老头的咒骂声。
观澜眉头微蹙,随后便默默的向那边走了过去。
我们跟着声音,走到一个院子外面,向内看去,就只见一个老头正拉着缰绳,想要把一头老水牛从牛棚里拉出来。
可那老牛却是死活不出来,任由老头拉扯,哪怕是鼻子处都有血流出了,那老牛就是不动一步。
老头见此,心疼的擦了一把眼角,也不敢在硬拉,反倒是有气无力的咒骂着。
“畜生啊畜生,你怎么就不听话呢。”
“我老了,养不起你了。”
“走吧走吧,你跟着他们走吧,也能给我换点药钱。”
老头蹲坐在地上,一边擦着眼角,一边有气无力的拍打着老牛。
似乎是感受到了老头的情绪,刚才还暴躁的老牛,此时也趴伏在了地上,低低的哀鸣着,似乎是在说自己不想走。
牛棚外还站着两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其中一人不耐烦到催促着。
“阿公,你倒是把牛牵出来啊,时间不早了,我们还得赶回去吃晚饭呢。”
闻言,老头泪眼婆娑的抬头一笑,“好好好,马上马上,你们再等等啊,这老伙计陪我了十多年了,它不舍得走,我在劝劝它啊。”
说完,老头就盘腿坐在了地上,轻轻地拍打着老牛。
“唉,老伙计,你要听话啊,我老了,你也老了,可我还没活够啊,把你卖了,给我买点药,我还能多活几年。”
“这辈子就算我对不起你了,等到下辈子,我当牛,你当人,我给你干活。”
“老伙计啊,快起来吧,我也舍不得你啊,可是没办法啊,我得活着啊!我都这个岁数了,不能再给孩子们添麻烦了,小孙子也开学了,我还得帮他们凑点生活费。”
老牛似乎是听出了主人的心酸与无奈,鼻子里面发出“哞”的一声长鸣后,就缓缓站了起来,然后一步一步走出了牛棚。
见此,那两个买牛的人,也瞪大了眼睛,“嘶,这牛……还真成精了啊?能听懂你说什么?”
老头苦涩的点了点头,“唉,我都说了,我的牛不傻,还听话,你让它干什么它就干什么,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我也不能卖了它。”
话说到这里,老头无奈的看了一眼二人,“你们把它买回去,可得对它好啊,不能打它啊!它给我做了一辈子活,就没享到福,现在老了,反倒让我给买了,你们要是对它不好,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我、我欠了它的!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