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傩神想杀了我

阿妹虽然调皮了些，但阿公说话，她还是要听的。

见阿公说得如此严重，阿妹也立刻收起手机，跟着我去了偏房。

偏房就是个杂物间，什么都有，正中间就摆着扶乩用的沙盘。

阿妹挽了挽袖子，扎起头发后，就熟练的在桌前跪好，屏气凝神，闭目面向门外。

苗家人不信神佛，不拜三清，我们的信仰是傩神，而傩神来自于十万大山，所以要想请傩神，就得面向门外的十万大山。

见阿妹准备好了，我走到一旁，在桌子上抽出一张符纸，刷刷点点画了一道符文。

苗家傩师的符文，一共分为六种，分别是：镇坛符、请符、送符、催符、打符、轩符。

每一种符咒，都有各自的用处，其中的请符，就是用来请傩神上身之用。

而符纸上画的符文，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阿公说这很有可能就是我们苗族的文字。

众所周知，我们苗族人有自己的语言，但却没有自己的文字。

一切的原因，无非是古时候的苗汉之争，苗族人为了躲避汉人的追杀，不得不进入十万大山。

同时，为了避免消息泄露，也放弃了自己的文字，选择以口口相传的方式，传递消息。

时间久了，这些文字也就没人认识了。

准备好了符文，正要施法时，我看了一眼阿公，却发现阿公手里攥着一把米，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阿公，你怎么……”

“不用管我，做你自己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随后手掐剑诀，掐着符文在心口处默念几句后，便将符文向天一甩。

“呼——”

符纸顷刻自燃，眨眼便化作一道青烟，飘向大山深处。

“请神来，请神来，苗族子弟请傩神速来……”

我嘴里念念有词，阿妹的嘴唇也开始飞快抖动，一遍一遍的默念着所求之事。

很快！随着请神咒的诵读，原本无风无浪的小屋，竟吹起一阵微风。

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趁着微风飘了进来，随后直奔地上的阿妹。

“呼——”

微风拂过，阿妹额前碎发微微一动。

阿妹随之停下默念，整个人也不由轻微的抖动了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钻进了阿妹的身体。

我淡然一笑，虽然我扶乩的次数不多，但经验还是有的。

傩神来了！

因为这轻微的抖动，就代表傩神已经进入了阿妹的身体，现在正在适应身体，而且很快就会结束。

然后就是控制沙盘上的罗圈，在沙子上给我写出答案。

然后我再烧一道送符，把能傩神送走。

然而！这一次貌似有些不一样！

原本应该很快停下的抖动，却没有立刻停止，反倒是越抖越严重，阿妹整个人就像是得了帕金森晚期似的。

“啊……！”

突然！阿妹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叫！

我连忙看去，就只见阿妹身子一僵，犹如丧尸变异似的，疯狂的扭曲了起来。

不等我弄清楚情况，阿妹就猛地向后一摔头，原本紧闭的双眼，也刷的一下挣开了！

最诡异的是，阿妹的两个眼眶里面，竟只剩下了一片眼白，完全看不到眼仁！

这不对！傩神上身，从来不会睁眼看人！

“咔咔咔——”

阿妹身体的扭曲，也越发的夸张，骨骼之间也发出阵阵脆响，仿佛是要扭断了骨头似的。

见状，我连忙上前，阿公却伸手拦住了我。

而阿妹的扭曲也很快停止了，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蜘蛛似的趴在了地上！

“阿妹……”

我试探的喊了一声，听到声音的阿妹，也仿佛是受了惊的兔子，刷的一下就扭头看向了我！

“嗬嗬——”

阿妹张大了嘴巴，嗓子里面发出一阵干涸的声音，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

“不对！这不是傩神，傩神不会这样！”

我转身就要去拿准备好的送符，可阿公却再次出手拦住了我。

“问她！该不该报仇！”

我愣了一下，稍作迟疑后，就走到了沙盘前，按照苗族的规矩，恭恭敬敬一礼。

“傩神，我婆杀我全家，我该不该报仇！”

“嗷——”

我话还没说完，阿妹就突然张大了嘴巴，发出一声嘶吼，直奔着我就扑了过来。

“闪开！”

阿公反应最快，一把就把我推出了去，随后手腕一抖，就把另一只手里的大米都撒了出去。

大米打在阿妹的身上，就仿佛是有千斤之力似的，直接就把阿妹打飞了出去。

然而，落地后的阿妹，瞬间调整姿势，企图再次向我扑过来。

阿公手疾眼快，顺手抽出桌子上的送符，随手一甩，大火燃起，化作一道青气扑向阿妹。

阿妹身子一僵，嘴唇微张，一团紫气便从其口中喷出。

这就是送神！

那团紫气，既是傩神！

不过就在紫气快要吐干净时，阿妹的嗓子里，发出一个声音。

“恶…人…该…死！”

话音落下，阿妹就重重的倒在了地上，整个人也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

我连忙上前，把人抱了起来，可阿妹却彻底晕了过去。

“阿公……”

“没事，就是虚脱了，厨房有补气汤，你给她灌几碗就好了。”

见阿公这么说，我也松了口气，把人抱回房间，又灌了点汤药后，这才回到院子里面。

此时，阿公也坐在门前，等候我多时了。

“阿公，怎么会这样？傩神这是……想杀了我？”

“唉，老头子我活了快一辈子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上次我问你婆的事情，傩神就差点杀了我。”

说话间，阿公挽起袖子给我看，胳膊上有好几块淤青。

显然是傩神上身时，阿公没控制好，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

见阿公一副愁眉紧锁的样子，我似乎是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自从我跟着阿公开始，他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了然于胸，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阿公如此担忧！

这也难怪，阿公刚才会多次欲言又止。

“阿公，为什么会这样？老太婆杀了这么多人，还用亲人炼蛊，他不该死吗？”

阿公苦笑的摇了摇头，“唉，我都说了，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事情，别说你了，我现在也想不明白啊，实在是太奇怪了，傩神要杀傩师，这要是说出去，只怕都没人敢信！”

“而且傩神说恶人该死，这很明显说的是你……”

“可我只是想报仇啊！没想滥杀无辜！”

“我怎么就是恶人了？老太婆不应该是那个恶人吗？”

阿公叹了口气，“唉，却是奇怪，你想报仇，结果却成了傩神眼中的恶人，这件事太诡异了，或许……”

话说到这里，阿公忽然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低头沉吟片刻后，忽然看向了我。

“细伢子，你……唉！听我一句劝吧，别找你婆报仇，你婆杀你全家，或许另有隐情！”

“不！”

这一次，我依旧是没有半点犹豫。

我阿公想吃了阿妹，他是坏人，他该死！

但老妈呢？他该死吗？

二叔三叔一家，也该死吗？

一想起老妈化成血水，连全尸都没留下，我心里就难受。

而且老妈临死，心里想的都是我和阿妹，甚至是还在地上留下遗言，让老爸照顾好我和阿妹。

就算另有隐情，老太婆也该死！

这个仇……不报也得报！

要知道，当初老太婆被年叔白打伤后，可是偷偷回过寨子，想要把我和阿妹，还有老爸，赶尽杀绝。

要不是阿公守在身边，只怕现在的我也是一滩血水了！

换句话说，我就算不找老太婆报仇，老太婆能放过我？

阿公叼起烟枪，不耐烦的叹了口气，“细伢子，你现在也是傩师了，你知道傩神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傩神也不会错！他不让你杀的人，你非要杀，这就是违背傩神！”

“用他们道士的话说，你在逆天行事！”

我坚定的摇了摇头，“如果能让我和阿妹活下来，逆天我也要做！”

见我如此固执，阿公张了张嘴，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却还是咽了回去。

犹豫了几次后，阿公最终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