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砺神色微冷,道:“总不能在这里给你汇报吧?”
言下之意——你一个家奴,也配质问我秦家?
中年人一愣,赶忙陪笑:“是是是,青儿!快把马签过来!”
随后中年人上下打量周然一番,对秦砺道:
“秦家主,我家二公子等候您多时了,您方便走一趟吗?”
“走吧。”
一行人上了马车,周然看着摇摇晃晃的车帘,心中盘算有关吴家次子的信息。
吴少桉,吴家妾室所出,比吴欢顷小不了几岁,但见利忘义之心与他哥哥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马车停下后,并没有周然想象中那样,吴少桉焦急的身影。
吴家大门照常开着,门童百无聊赖地打哈欠,一切仿佛没发生过。
周然看着方才将他们请上车的中年人,眉头微皱。
看来这个二当家,不是着急哥哥的性命安全,而且急他吴家的利益。
吴少桉一身华贵绸衣,坐在正厅烹茶,见到秦砺后赶忙起身,礼数周全:
“少桉见过秦家主。”
秦砺微微点头,不是很待见他。
吴少桉也不在意,笑着看向周然,有些迟疑:“这位是?”
周然淡淡开口:“陈河。”
吴少桉眉头一挑,眉毛像他哥哥一样细:“哦我想起来了!那日三家齐聚,你是樱儿身边那个戴着面具的!”
周然看了秦砺一眼,故作嘲讽道:“正是在下,只是二当家怎的不先问吴掌门的情况,他不是你亲哥哥吗?”
吴少桉颇有些滚刀肉的心性,笑吟吟地请两人落座,奉上茶水:“我这不正要问陈公子吗。”
“不必了,我来告诉你。”
秦砺让周然在院子里等着,自己与吴少桉进了屋,随后将周然对自己说的话,又丝毫不差地对吴少桉说了一遍。
秦砺直截了当:“二当家……”
“不敢不敢,您叫我少桉就是。”
“少桉,我之所以亲自来找你,是想找你借武器。”
“借武器?”
秦砺点点头:“不错,如陈公子所说,南阳朱幕的府兵,加上衙门常驻的兵力,大约五千人。”
“那您的意思呢?”
“我秦家有兵八百,我再借你两千弹药,以及必需的药品。”
吴少桉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没有想过,令郎或许已经被送到南阳的都城了,难不成你们要直接攻城?南阳远在千里,都城更远,怎么打?”
秦砺喝了口茶,继续道:“我没想直接救人,也不必去陆上作战,我们擅长海战,只要在南阳跟朱幕打就行,劫持了朱幕,就有筹码要人了。”
吴少桉听完秦砺的计划后,垂着眸子,把玩着手上的白玉挂件,笑眯眯道:
“出船前,我哥就聘令郎随船护送,但船在南阳烧了,货也没了,这应该算是你们失误,怎的您还要向我要武器呢?”
秦砺忍住心中的怒气,他一早知道吴少桉跟吴欢顷没什么两样,但这也太无耻了吧!
他脸色阴沉,声音有些恼怒:“人命关天!别忘了,你哥哥也没有回来,他可能也被南阳扣下了!”
吴少桉闻言眼睛一亮,兴趣缺缺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波动——
还有这好事?
最好是死在南阳,这样掌门就是他吴少桉了。
……
这边,周然独自站在院子里松了口气,方才他真担心会被吴少桉看出破绽。
看吴少桉的神情,他是真不担心吴欢顷的安危,真真是商人重利轻别离。
不过这样也好,吴少桉不借武器,那周然在南阳动的手脚就不会被太快发现。
正当周然看着竹影,思绪翻飞时,一阵喧闹打断了他的思路。
似乎是谁做错了事,正在挨骂。
周然百无聊赖地走过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听点八卦,说不定还能找出吴家的秘密。
他信步闲庭,顺着声音的方向,在竹影婆娑的小路上走。
随着距离的缩短,声音也清晰起来,是一个中年人的声音,应该是吴家的家奴。
“…真晦气!”家奴一边擦拭鞋面上的污秽,一边骂骂咧咧:“你脑子坏了,眼睛也坏了吗?”
被骂的是一个年轻人,身量高挑,身材单薄,长得俊俏,穿得却连乞丐都不如。
周然在不远处眉头微皱,这个年轻人看着倒是眼熟。
年轻人也被泼了一身的泔水,面对家奴的辱骂,也不生气,只是傻愣愣地笑,还要用沾满泔水的手替他擦拭。
“滚!拿开你的脏手!真是个蠢货!”
家奴抬腿就是一脚,将年轻人踹了个狗吃屎,想了想不解气,还要用地上的桶仍年轻人。
周然原本隐在竹林后看热闹,见那年轻人越来越眼熟,忍不住走了出来。
“哟,出什么事了,发这么大火?”
家奴累得气喘吁吁,叉腰戒备地打量着周然,疑惑道:“你是谁?”
“我是秦家的,跟我们家主拜见二当家。”
家奴闻言神情缓和了些,又踹了年轻人一脚:“废物,抬个泔水桶都抬不好,泼老子一身!”
周然看着家奴鞋面上的几滴泔水,心道你再不擦,都要蒸发没了。
他缓缓走到年轻人身旁,眉头微皱。
到底是谁呢,怎么这么眼熟……
年轻人被踹倒,也不爬起来,反而就地观察起青砖上的苔藓,甚至抓了个蚂蚁往嘴里塞。
“埋汰得!”
周然实在看不下去,一把将年轻人拽了起来。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现,浮现出宫里各皇子的画像来。
这是……
这是七皇子?!
七皇子云季清?!
周然一惊,赶忙抬起手来,在袖口上呸了两口唾沫,将年轻人的脸擦拭干净。
果然是他!
家奴怪异地看着周然,不明白他为什么给傻子擦脸。
周然不动声色地敛去神情,大咧咧地拍拍家奴的肩膀,笑道:“傻子而已,你若跟他一般计较,气坏了身体可不值了!”
家奴吭哧吭哧地骂了几句,丢下一句话后便走了:“收拾不好,晚上别想吃饭!”
云季清一听没饭吃,吓得哭丧着脸,用手捧起地上的泔水,往桶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