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的老翁,看上去辈分很高,事实也是如此,乃是理国府柳彪最小的儿子,当然,是庶出的。
老人名叫柳崇明,年轻时参加科举得了个秀才的功名,在柳家二代相继逝去之后,成了辈分最高之人,柳家这种大家族自然设有族学家塾,族学以读书识字、敦亲睦族、人伦教化为基本目的。所谓“自古家塾之建,原为培植子弟,教育人才,以储齐治均平之具…
辈分最高又略有功名的柳崇明顺理成章成了一个柳家司塾,平时收些见礼束脩度日。
此人一开口,其余众人一副看笑话的样子,看那人如何下台。
柳芳脸上古井无波,站在一旁巍峨不动,似乎不准备出声。
第二个上场的自然是柳湘莲,不是他不尊老,而是今天这场面自己要是懦弱退缩,怕是登不上理国府这艘大船。
况且他排在柳芳后面祭拜完全有资格,甚至是理所应当,自然不会被三言两语喝退。
柳湘莲刚才明明答过柳芳所问,柳家这些族人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哪一脉的子孙,可明知如此,还是不把他当回事,似乎他一个人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我家祖父崇深是理国公嫡次子,官拜京营节度使,我爹柳英曾任国子监司业,连我那不到十八就早逝的大哥也有秀才功名,你说我有没有资格祭拜祖宗?”
“再说,嫡庶有别,你老人家读了一辈子书不会不懂吧,哦,忘了,你老一辈子都是个秀才,不知道也很正常。”
“最后,你老在家塾待了大半辈子,可教出什么优秀学生?考取功名的有几人?”
“你!”
“你!”
“你!”
“反了!”
“反了!”
老头柳崇明没想到柳湘莲不讲武德,专揭他老底,把他的遮羞布都给扯了下来,一时之间组织不起话语反驳,气血上涌,整张老脸都红了起来。
柳湘莲选择乘胜追击,不打算因为柳崇明是个老人家就放过他。
“祖父虽然从理国府分家出去,但论血脉,除了伯父没有人我比我更接近先祖,我没有资格祭拜,你们谁有资格不妨站出来,若是柳家族人中谁有一官半职或者举人以上的功名在身,这第二个祭拜我立马让出来给他。”
柳湘莲环视众人,目光一一掠过,所到之处没人敢与他对视。
他将这一连串富丽堂皇的理由抛出来,在场中人都有自知之明,不敢再去反驳柳湘莲第二个祭拜。
本来祭祖大事应该肃穆,不该在祠堂如此吵闹,但身为一族之长的柳芳没有选择制止,仿佛有意观察柳香莲表现。
等到场中众人不再出声,柳芳才悠悠开口:“好了湘莲,明叔毕竟是长辈,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赶紧祭拜先祖吧。”
柳湘莲心中暗骂:“好你个老狐狸,刚才我被人质疑你不开口,现在就来当好人。”
柳湘莲吐槽完将这事抛之脑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柳芳是故意不制止的,就是想看他如何应对,好在柳湘莲不是这个世界的土著,性格跳脱,思想奇特,一些条条框框限制不住他。
场间风波停止,柳湘莲也把面子功夫做足,一丝不苟祭祖,那认真合理的模样,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暗中观察的柳芳默默点了点头,对这位侄子开始有了初步了解。
在柳湘莲祭拜完毕后,柳家族人按照辈分轮流祭拜,好在柳湘莲早晨吃饱是正确的,一番折腾下来,那些老人家和黄口小儿都已经撑不住了,倒不是祭祖多辛苦,每个人也就做那么两下表面功夫,关键是你做完不能离开,还得在那里站着等大家做完。
家中祠堂供奉的是历代祖先的牌位,柳家还有家庙,家庙是寄灵摆放族人棺椁的地方,像他们这样的家族还有专属的墓地,族人死了要么藏在那里要么迁回原籍。
因此,等他们祭拜完祠堂祖宗,还要到城外先祖墓地所在祭拜。
柳家族人众多,要出城祭拜自然要吃饱喝足过后,这时,李总管前来相邀,说是柳芳和牛夫人让他前往正厅就餐。
柳湘莲跟着李总管兜兜转转,穿过数间房屋,来到南大厅之后,仪门内大院落,上面五间大正房,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抬头迎面“一个赤金九龙青的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大字”——“理心堂”,后有一行小字:“某年月日,书赐理国公柳彪”,又有“万几宸翰之宝”。大紫檀雕螭案上,设着三尺来高青绿古铜鼎,悬着待漏随朝墨龙大画,一边是金彝,一边是玻璃台皿。地下两溜十六张楠木交椅,又有一副对联,乃乌木联牌,镶着錾银的字迹,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柳湘莲踏入这里的时候,发现除了柳芳之外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和一个清秀明媚的少女。
“湘莲这孩子来了。”
柳芳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亲切,仿佛两人是感情很好的伯侄。
一旁的妇人早已提前起身,语气温婉又略带激动地说道:“哎呦,这孩子多年没见,长得如此俊俏了,倒是像极了他的爹娘,可怜弟妹没能看到……”
“好好地我说这干嘛,孩子我是你伯娘,这是你姐姐清荷,你们姐弟多年未见怕是生分了,今后要多熟悉熟悉。”
妇人情绪转换非常之快,感情也很丰富,柳湘莲像看前世老戏骨表演一般。
“清荷姐姐。”
“湘莲弟弟。”
柳清荷已从父母那里得知这个弟弟的名字,眼神里满是好奇。
论亲戚关系场中这三人确实与柳湘莲最近,但短时间内要说有什么感情那是骗人的,好在柳湘莲前世生活的时代十分特殊,动不动就将“家人们”挂在嘴边,因此相处起来倒也不难,三人除了柳清荷都各有带有目的,因此心照不宣地客套起来。
家长里短过后,牛夫人一副长辈口吻说道:“湘莲这孩子年岁不小了,是时候给他说一门婚事了,我柳家人丁单薄,开枝散叶为头等大事,不知老爷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