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挂着血腥气飘过,徐牧这才反应过来,将已经快要失去气息的范茗苑扶起。
“徐……先生……”
“救人!军医呢!军医呢!”
一旁的人都岿然不动,包括范钟。
他经验太丰富了,明白军营之中,遭到范茗苑这样伤害的人瞬间不可能活下来的了。
他不能违背自己的经验,那代表着他多年从军的信念,而这,也代表着他不能给自己拯救自己女儿的希望。
“徐……先……生……”
“我在!我在!茗苑,我在我一直在,你挺住,一定要挺住!军医呢!军医在哪里!”
他癫狂似的大吼,身旁的人都不敢出大气。
“先生……我没救了……”
一句话出来,让徐牧彻底奔溃。
他有着一双可以消耗气运窥探别人未来的眼睛,而在看见范茗苑有死劫的瞬间,他也看见了她的未来。
血染黄沙,瞬时倒地,要不是一刀避开了气管位置,现在她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徐牧很难过,亦然很悔恨,他用他引以为傲的眼睛看清了这个女孩死在她面前的所有细节,但是没有用,她依旧是必死的局面。
“不!你还有救,我们去叫军医了,很快,很快军医就会到来!很快的,你别睡,我一定会救你。”
范茗苑轻轻抬起手,搭在徐牧的脸上。
此时她面色惨白,嘴唇因为颤抖也失去血色,嘴角血液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线。
“我……喜……”
瞬间,她瞳孔涣散,葱白的手落在地上,轻柔的没有扰动黄沙的安详。
滴……嗒……
对方的话就像是两滴水落在岩石上一般,恰巧是凿穿石头的最后两滴水。
但是对方还没说完,就彻底撒手人寰。
“来人啊,救命啊!”
徐牧奔溃大哭,将对方死死的护在怀里。
刚才抚摸他脸的手也被他牢牢抓住。
“来人啊!救命啊!”
他魔怔似的不断重复这句话,逐渐也感染了周围的人,这里的主帅是范钟,所以众人也或多或少得对范茗苑都有些了解,对方古灵精怪的性格收到了不少士兵的喜爱。
如此,周围的哭声边越来越大。
胡明也红了眼眶,不知如何是好,看向范钟。
这个一直把甲胄穿着的老头没有说话,脸死死的挡在头盔之下,看不清表情。
“来人。”
他颤抖着声带开口,竭力的保持冷静。
“送小姐上路。”
“诺!”
士兵们走到还在嚎啕大哭的徐牧面前,行了个军礼就伸手要夺走范茗苑。
他没有阻拦,还帮了一把。
“下辈子,早些遇见。”
他微不可查的对着对方的尸体说了一句,伸手为死不瞑目的女孩子盖上了双眼。
按照惯例,范茗苑要被送回京城厚葬。
范钟一夜白头,第二天徐牧再见他的时候,发现原本两鬓斑白的男人现在已经满头白发。
眼眶红肿,周围都是干涸的茶叶和茶渍,应该是昨夜思到痛处,怒而将茶壶摔了的缘故。
“将军大人。”
“徐先生莫要担忧,之后老夫便孑然一身,可以拼死作战了。”
徐牧欲言又止,没人知道这个男人昨晚上经历了什么,他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支柱,包括他自己。
“将军大人,我想知道,您现在是怎么想的。”
“我?”
范钟缓缓站起,苍老的身体发出关节的响声。
“我巴不得找到这幕后黑手,将他割肉剜骨,送到那炼狱之中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如此生死无依!”
徐牧点头,他眼神微动。
“将军,那就打啊!”
一瞬间,空气骤然凝滞。
“敌人打了败仗都敢公然到我们营帐内刺杀我们,我们要忍气吞声?不可!为了大炎的脸面,为了宁州的安危!为了……”
他顿时停顿,高昂的声音也降了下去。
“为了茗苑,为了她,我们不该继续沉默。”
范钟顿时觉得好笑,捂着脸发出可笑的声音,像是哭声和笑声混合。
“哈哈哈哈哈!好啊!好啊!我在这被动挨打了这么久,都忘了我曾经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啊!”
他放下手臂,眼眶周围的水渍清晰可见。
“即刻发兵!问罪异族!”
徐牧得令,退出营帐。
门口的胡明见徐牧出来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发兵?”
“半个时辰之后。”
“敌人的大军补给应该还没到,不可恋战。”
“知道,你带的突击队也不要轻举妄动,让吐蕃抓到把柄。”
“我做事你放心吧,饶是为了茗苑,我也不会失去理智。”
徐牧想了想,突然停顿。
“胡明,我这还有件事交给你去办。”
“你尽管说来便是。”
……
吐蕃营帐,小将在自己军营前一动不动的站着,目光始终望向汉人城池方向。
“这个点还不回来,莫不是真被汉人擒住了不成?”
他有些不耐烦,看了眼身后那两个因为抢羊腿挨军棍的家伙,现在被倒挂在一棵大树上,二人皆是满脸通红,奄奄一息。
“把那两个废物放下来。”
他啐了口唾沫,回到营帐,等待消息。
“将军!”
这时,传令兵突然赶到,让小将不由得惊喜。
“怎么说是不是思博刺杀成功了!”
“不!将军,汉人……汉人他们!”
“他们怎么了,说啊!”
“他们奔着我们这边来了!”
顿时,这位小将就知道了结果。
刺杀任务绝对失败了,还激起了汉人的愤怒,而他们这里也不是大本营,前些日子的大战折损了不少人马,和满编队的汉人搏斗,那必定是没有胜算的。
此时那二人也刚好从树上被放下来。
“谢谢将军大人。”
小将正在气头上。
“谢什么,来人!拉过去宰了!艹!”
他说完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原地走向主帅方向,留下二人迟疑了好久才反应过来。
想求饶都看不见人影了。
“就因为一个羊腿?”
旁边的士兵也是欲哭无泪。
“走吧,到时候说你俩是抗命跑了,还有一线生机。”
吐蕃的士兵拍了拍二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