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会没说话,就是趴在案几上,一双大眼睛好奇的盯着钟毓。
钟毓终于忍受不住坐直道:
“阿武有事?”
“阿兄,我想前往蜀汉。”
钟会立马道:
“大人在洛阳朝堂,阿兄过几天要前往长安,到时候送我去蜀汉好不好?”
“为何前往蜀汉?”
钟毓愣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他打算糊弄几句然后轰出去的,但弟弟一开口就惊到他了。
“好多大家族都是这样做的啊。”
钟会立马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那个诸葛啥在东吴当官,诸葛亮在南阳养望。”
“袁术在家里继承家业,袁绍跑到洛阳养望。”
“都是嫡子守家业,庶子出去拼搏。”
“咱家的经术和官位,将来都是阿兄你继承,我不想!”
说着撅起嘴巴。
人诸葛瑾还是很有地位的好不好,弟弟居然叫人家诸葛啥……
不过,弟弟果然聪慧,这么小就看清了家族绵延的本质,就是在不同方向下注。
“不必。”
钟毓笑着说道:
“陛下英睿,此番大军西征,以后都没有蜀汉了,你还前去蜀汉做什么?”
“阿兄,求求你了好不好!”
钟会抓着钟毓袖子道:
“阿兄你就答应我吧。”
“胡闹!”
钟毓忍不住呵斥道:
“诸葛亮和袁绍离家养望,那都是成年赐字之后才成行,你还是幼童……”
钟会没说话,只是眼泪汪汪的看着钟毓。
“我会和你大姐说的。”
钟毓没办法,头疼道:
“你大姐同意,我便同意。”
“谢谢阿兄。”
钟会顿时开心的笑了起来,不一会儿,便牵来了自己母亲。
张昌蒲朝钟毓恭敬行礼。
钟毓只是随意颔首。
妾室和庶子,皆是小事。
身为钟氏一族的继承人,这种小事,钟毓自己就能做主,不用父亲过问。
张昌蒲听了钟毓的话,小心翼翼道:
“少君觉得,我们前往的话,会不会有危险?”
她错误的理解成钟毓想要赶走他们娘俩了。
张昌蒲很聪慧,立马便想着赶紧跑。
阿武越来越聪慧了……被嫡子记挂上了,不跑等死吗?
“安全不成问题。”
钟毓很不开心,甚至带上了怒火,父亲的小妾,真的想着跑路?
钟会这小孩子,是被张昌蒲怂恿的?
既然如此,钟毓更不想要留了,便道:
“吾会让人护送你们进入蜀中,直接面见蜀汉张皇后,以大人和夏侯家族的关系,张皇后身为夏侯家族外甥,自然会保证你们的安全。”
“有劳少君了。”
张昌蒲脸色苍白的笑着。
少君的语气带着怒火还这么不客气。
果然是想要赶走她和钟会。
双方带着各自的误会,这场本来诡异的事情,便这么儿戏的快速敲定了。
三日后,钟毓启程前往长安,张昌蒲和钟会跟随,亲信则前往洛阳,去找夏侯家的人求面见张皇后的信物信件,顺便也将此事告知给父亲钟繇。
……
长安,钟遥沉吟许久,最终一声长叹,给夏侯楙修书。
儿子在书信里面,说小妾张昌蒲要跑……
钟繇立马理解成儿子要排挤打压聪慧的庶子钟会。
钟繇之所以这么快决定下来,是他感觉到自己时间不多了。
他一天有精力清醒的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
强压着不让张昌蒲和钟会离开,暂时没问题。
但逝世之后,长子嫡子钟毓要报复怎么办?
虽然只是庶子,钟繇也是不希望钟会死在钟毓手中的。
……
长安。
清河长公主进来送餐,在夏侯楙对面跪坐,摆上餐食后道:
“郎君?”
夏侯楙回神,将手中书信递给自己妻子。
“太傅让郎君出具信物书信,托幼子前去拜访蜀汉张皇后?”
清河长公主不解道:
“太傅这是什么意思?”
“细君觉得,我该不该让他们前往?”
夏侯楙问道。
大家族里面的权力争夺罢了,一件小事,夏侯楙一点也不在乎。
关键是,魏主现在就在长安!
他通过了,魏主怎么看?
妻子是魏主的姑姑,看看妻子的意思。
“应该无碍。”
清河公主笑道:
“庶子妾室而已。”
“那便依太傅所言。”
夏侯楙笑道:
“我现在便让人送东西过去。”
钟毓面圣归来,便看到了夏侯楙让人送来的信物和信件,当天就打发了张昌蒲和钟会母子离开。
配备的亲兵,也只有区区三十人!
父亲效率这么高,他感觉,父亲应该也是发怒了。
那么,这种想要逃离家族的人,还要给好脸色吗?
……
“士载。”
刘嗣拉着邓艾,站在一处坡地上道:
“士载的才学抱负,胜我百倍,该怎么做,士载自有定夺,但须记住一事,你个人的安危最为重要!”
“艾、唯效死而已!”
邓艾立马道。
刘嗣握着邓艾手腕摇头笑道:
“不是这样子,我的意思是,保全自身,平安归来,便是不成,也可缓图,将来多的是机会!”
“记住,多的是机会,将来!”
“艾受教。”
好一会儿,邓艾才拱手。
少君又得天授了?
此战蜀汉战败,将来还哪来的机会?
东吴?
敢越过荆襄,进入中原一步,都算东吴的本事!
是什么机会呢?
邓艾想不出来,也很快就不想了。
天命无常!
少君看见的不一定是真的,不说出来是对的。
不过,为了少君的这份看重,他也不能在这场战斗之中身死。
邓艾带上刘嗣麾下仅有的三百精锐,往南山川之间进发,然后再绕道往东,偷偷进入关中。
这是为了避开司马昭锁着五丈原的大路。
至于进入关中之后怎么做,做什么,谁也不知道。
到时候,只能看邓艾的随机应变了。
“此人当真是大才。”
姜维忍不住感慨一声道。
“怎么看出来的?”
刘嗣问道。
邓艾离开,刘嗣有些落寞。
“水图。”
姜维道:
“这两天,吾和此地原先治水官吏交谈了一些,邓士载的水渠图,能解他们多年困厄,还能解彼此矛盾。”
刘嗣只是下意识颔首,目光看向邓艾离开的方向。
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