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回城

......

“大人。”

坐在县衙中的李知章不耐抬起眼眉，见来人是马邦德后脸色才好看几分。

娘的，这书令史也不知去哪了，这六日功夫找遍了四周也没找着人，他是真怕那位书令史跑来玩一手微服私访，自个屁股干不干净他能不晓得吗，再找不着人，他干脆上报去郡衙里得了。

“何事啊？”

他刚问完，脸色忽地有几分古怪，他刚想起这几日没听见那顾知念的动静，师爷突然就来找他了，该不是那顾知念又弄出来什么大动静了吧！

“巡检司那位顾知念顾司头遣人来报，万家庄里有七十八户庄人随他一同回来，他问衙门的意思是如何安排这些庄人。”

李知章整个人顿时坐了起来，他突然有些后悔当时将那顾知念丢去巡检司了，这小子怎的隔三岔五就给他找点事干。

“麻匪又劫道了？”

他有些狐疑的问道，这林虎山上的麻匪着实是个祸害，这样频繁下山劫道，书令史知道了还以为是他这个县令治理无方惹来匪患，殊不知那林虎山压根不在清水县乃至不在扶风郡辖境内，他们也是无妄之灾。

“不曾。”

听见师爷这么说，李知章吊起的心放下了一半，下意识捧起茶盏想要抿一口香茗。

此时他才注意到，面前的师爷脸色有几分古怪，就像是......

若是非要形容，他觉着自个师爷现在的表情，就仿佛大婚之夜入洞房了才发觉自己娘子是个糙汉一般古怪。

“顾司头上山去剿匪了。”

“啪啦。”

价值不菲的瓷器应声落地摔成满地碎片，李知章还保持着原先姿势，那一对肥厚嘴唇却不住地轻颤起来。

“啥、啥？”

他怀疑自个是不是听错了，十个人，连上那顾知念自个，十一个人上山剿匪？

他觉着是自己今天起床的姿势不对，那林虎山上三四百麻匪，不下山来反剿衙门就不错了，怎的那顾知念嫌在官道上杀不过瘾，还跑人家门口去杀了？

世上竟还有如此魔幻之事？

“顾知念，带他手下那十名骑兵杀上林虎山，回来的赵钱说粗略剿了有差不多百人，不过只带回来了七十一个耳朵，林虎山也被他们烧了，他们下山时怕麻匪饿急了眼，便护着万家庄里大部分农户一并来了。”

马邦德毫无情绪波动的将赵钱原话转述了一遍，实则当他听完后，比起李知章还要失态几分。

别说三百多的麻匪了，便是三百多只鸡也不见得这般好杀吧，何况满打满算，那位顾司头才出去五天，就是让周围几个县衙里的捕快倾巢而出一块上山剿匪，五天时间都不一定能剿灭百多麻匪。

“要不，让他来当巡检司司头？”

沉默许久后，李知章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

官道上，满脸倦色的中年男人正坐在路旁歇息，手旁放着一根充当拐杖的木棍，脚下鞋履布满了细密破洞与黄沙，目光触及远方，瞧见那远远行来的一列队伍后，神色愣了愣。

这时候，官道上早没了商队，哪来的行伍？

想到什么后，他皱了皱眉，难不成又是哪个郡县下的百姓活不下去了，逃往外地讨个活路？

直到队伍走得近了，瞧见领头那一骑身影后，他不免哑然失笑，原来是自个多想了。

“顾司头！”

他起身朝着来人打了个招呼，顾知念停下马后，思索片刻也认出了男人。

“原来是先生。”

他礼貌地拱了拱手，这中年男人他有几分印象，前些日子他救下曾林的商队时，这个男人就在商队之中，当时对方一身书生打扮，故此他记得格外清楚。

“当不得先生二字，我姓齐，单字一个云，顾司头称我一声老齐也可的。”

“先生怎的在此？”

齐云哈哈一笑，指了指手旁的木棍自嘲道：

“古人云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虽然书没读几卷，可闲的无事四处走走也好，在清水县中见了几个老友，只叹故人陆续飘零，好似那风中落叶。”

他瞧着顾知念浑身带伤的模样，又看见对方身后或是带伤、或是面色疲惫的一道道身影，以为又是哪的商队路人被劫道了。

“都是些求活路的可怜人，我怕路上不太平，便护着过来。”

看见对方脸上的好奇，顾知念笑着解释一句。

“是顾司头的做法，我也歇息的差不多了，多我一个不多，想来司头是不介意护上我一人的，哈哈哈哈。”

齐云站起身拍拍尘土提起了木棍，目光恰好注意到褡裢旁挂着的布袋，隔着些距离也隐约闻着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其中隐约夹杂着几分臭味。

再看那布袋，底下都变成了深褐色，里边装的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言。

“顾司头又去杀匪了？”

“嗯，杀了些匪，回衙门里顺便换赏银。”

听得此话，齐云眼底闪过一抹赞赏之色，不过他掩饰得极好，别说是顾知念，饶是旁边的燕小乙也没注意到，还当他是个普通儒生。

“那可就提前恭喜司头了，一颗麻匪脑袋五两赏银，这二轮下来，日后当个富家翁总是没问题的。”

“嗯？”

不光是顾知念，连燕小乙都投来的疑惑目光，瞧得齐云心底发毛，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后，燕小乙才开口默默说道：

“麻匪脑袋的赏银，不是三两银子吗？”

“啊？”

这下轮到了齐云摸不着头脑，朝廷给出的一直是五两赏银，若是杀得官榜有名的匪首银子另计。

这也是为了鼓励百姓踊跃杀匪，一人杀不得，三人五人还杀不得一个匪么？

一人分一两银子，那也比辛辛苦苦做活计要好得多了。

“无论州、府、县，衙门里一直是五两啊！”

他在雍州城时，衙门里银子一向是给五两的，怎的下面这些衙门还不同？

顾知念看向燕小乙，燕小乙也茫然眨了眨眼，他也一直当一颗脑袋三两银子来着。

“呃，若是司头信得过我，不如随我一起去扶风城的衙门里换赏银？我在里头有认识的小吏，定然不会克扣银钱，司头这位朋友跟着去也无妨。”

齐云见着两人还是一脸不信，便让二人跟他去一趟郡衙里，这赏银分明就是五两，怎的到下面手上就三两了？

若说下面的衙门贪墨，这贪得也太狠了。

听得这话，两人心中实则已经信了大半，尤其是燕小乙，脸皮直抽抽，这么些年他是少拿了多少银子！

他看向顾知念，带着几分咬牙切齿地问道：

“去？”

“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