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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身边同伴一个个倒在快马钢刀下,饶是这些杀人无数见惯生死的麻匪也终究被吓破了胆,仅仅是十一骑,十一骑而已!
他们百多人在这十一骑面前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每一次快马奔过,必然有人人头落地,他们甚至连挡在前方的勇气也没有,疾奔的战马足以将他们撞得筋断骨折。
随着最后一个领头的老匪被顾知念一刀枭首,还残留着恐惧之色的头颅冲天而起,无头残躯轰然倒地,不知是谁第一个向后逃去,顿时形成了连锁反应。
余下的大半麻匪哭嚎着向林中跑去,此刻他们只恨爹妈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
看着这群仓惶逃窜的麻匪,赵钱等人兴奋地便要拍马追去,对他们来说,这可都是长了腿的功劳!
“啪!”
将马鞭中空中甩出一声爆响,正要追去的赵钱等人这才勒住缰绳。
“穷寇莫追。”
顾知念望着官道两侧的密林,轻轻叹了口气。
要不说这些麻匪难剿,若是寻常官兵,没个二三倍兵力压根不敢入林深追;若是请来骑兵,便如他们这般要被密林拦住去路,若是硬追入其中遭遇弓弩齐射,也只剩个死伤惨重的下场。
何况众人训练时日尚短,远不能如老卒般一气厮杀一两个时辰,此刻不过是靠一股勇武之气撑着,他瞧着有几人的手臂隐隐有了肿起趋势,若是不及时处理,难免留下病根。
地上横陈着四五十具尸首,其中大多是方才几轮冲杀下麻匪的尸体,还有七人是护卫商队战死,他们的尸首被单独抬出来摆至一旁。
至于麻匪的尸首,一会割了脑袋吊在马背后拖回县城里便是,想来有许多人乐意瞧见这一幕,而他本人也需要用这几十个脑袋去向衙门里要银子。
“曾主事,又见面了。”
曾林面色复杂地看着面前这个少年郎,仅仅过了大半月,对方宛如换了个人一般,今日若非这位顾司头及时赶到,只怕商队百多人都得死在这。
“唉,今日多谢顾司头相救了,否则这百多人便要因我而死,即便曾某侥幸苟活,下半辈子也要在愧疚中度过残生了。”
“顺手而为,曾主事可是从关外回来了?”
瞧着曾林身后密密麻麻站着的人,顾知念不免有些头大,只说让自己来接人,连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会百多人站在自己面前,谁知道哪位是考功司的书令史?
藏在人群中那中年人颇为好奇地瞧着顾知念,他本以为来人是府兵,可如今看来,这十人哪有半点府兵的模样?
马都骑不稳,方才至少能冲杀四轮,偏偏因着动作僵硬只来得及杀上三轮,分明是刚上马不久。
“是骑军?”
思及至此,中年人有些好奇,是哪地的衙门想起了培养骑军,还练得有模有样,不说出关杀敌,至少如现在这般保境安民不是问题。
“连关门也不曾出得,只能回返。顾司头,清水县中客栈可还有位置?”
商队中不少人受了伤,即便不曾受伤,遭此一难难免需要修整,曾林只道自己出门前也不看看黄历,这一趟下来亏银子不说,命都好悬要丢了。
“尚有,曾主事若是要入城,我可为你担保免了盘查,只是余下这些人......”
顾知念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森寒目光让其中几人下意识缩了缩脑袋,他方才也听说了,有麻匪混入商队中打算里应外合,若不是曾林留了个心眼只怕坚持不到他赶来。
商队中的脚夫护卫,大多是随着曾林一路来到此地的,为他们担保自然没有问题。
可这些来路不明的人,顾知念可不会好心到为他们担保,谁知道其中会不会又混着麻匪?
“皆是些苦命的过路人,想着随我商队一同走万家庄过,谁料险些因我而死,司头信不过,可让赵吏挨个询问。”
“赵钱!”
正喜滋滋打扫战场的赵钱听见喊话,将手上的活交给其余人,快步跑到了顾知念面前,后者朝人群轻轻抬头,他便明白了对方意思。
商队中人单独站去一旁,余下的二十多人被他挨个询问盘查身份,曾林犹豫一番,叫住了准备离去的顾知念。
“顾司头......”
他缓缓走到一架马车旁,从其中的货物中抽出一大袋银子送到顾知念面前。
“今日全赖司头相救,曾某虽为商人,却也并非白眼狼,这百两银子,献于司头充当军资!”
商队几十号人,返回冀州尚有半月脚程,一路上人吃马嚼,还不算沿途打点,这二百两银子几乎是曾林剩下的全部,此刻尽数捧到了顾知念面前。
他晓得这位顾司头不收银子,甚至取了个军资的名头,只求对方能收下这小小谢意!
“曾主事,不必如此。”
一旁的中年人听见这声拒绝,也忍不住如旁人般看去,清水县,何时出了这么个少年英雄?
他心思微微一动,当赵钱盘问时,借口说自己是要前往扶风郡的郡城中探亲,又有读书人的身份作为掩护,三言两句便将人打发去了。
谢绝了银子,顾知念按刀转身,在场的百多人目光瞧着他,眼中有惧意、有尊敬,更多的是陌生感。
他们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这般官差,对他们来说,不肆意鞭打、不盘剥银子,便算作是好官。
若是能碰上干事的官家,他们恨不得在家中立上长生牌位,日夜供奉香火。
“呼。”
‘这世道,总要有人来改变什么。’
看着这些百姓,顾知念心中莫名涌现出这么一个想法。
天下大同,史书上轻描淡写的四个字,却不知要有多少人为此奋斗一生。
他紧了紧战刀,被血染污的面庞上露出一抹坚毅。
“扼要道,察奸伪,戍道缉贼,荡涤四方,乃我巡检司职责所在!”
少年郎的话随风传入每个人耳中,这些穷苦了大半辈子的百姓莫名红了眼眶,他们有不可置信,有愕然,独独没有对这句话产生半点怀疑。
因为站在他们面前的少年,用行动证明了这句话所言非虚!
无声地,在场之人纷纷跪下,他们只能用最简朴的方式,为这个少年送上最崇高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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