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血运输舰的推进器轰鸣声逐渐沉下去。
冲破荒原灰雾的瞬间，宁源下意识地凑近舷窗。
和来时截然不同，这次他没再盯着舱壁的星纹钢看，目光死死锁在下方的景象上，连指尖都绷得发紧。
来的时候，他满脑子都是“第一次坐飞行器”的新鲜劲，看什么都觉得新奇，连推进器喷出的淡紫色火焰都能让他盯着看半天，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全是对武者世界的懵懂激动。
可现在，舷窗外的风景撞进眼里，只剩一股沉甸甸的震撼，压得他胸口发闷。
下方的荒原被夕阳泼上了一层暗红，铁叶树的金属叶片反射着血似的光，密密麻麻的枝桠像举着的刀，插在深褐色的土地里。
偶尔能看到几具发白的兽骨嵌在泥土里，有的还连着半块妖兽鳞片，在风里泛着冷光。
一只铁羽鸟扑棱着翅膀从树顶上掠过，尖锐的喙叼着块血淋淋的肉，翅膀划过空气的声音隔着舱壁都隐约能听见。
这就是人类之外的世界，弱肉强食，连风里都飘着血腥气。
再往远走，第十二城的轮廓终于刺破灰雾露出来。
那道淡金色的能量护罩像一层薄纱，轻轻裹着整座城市，护罩底下是密密麻麻的钢铁高楼，霓虹已经开始亮起来，一盏接一盏，像星星落在地上，连成片就是一片灯海。
运输舰越飞越近，能看到城市里穿梭的飞行器划出的彩带，能看到武者分部那座嵌着龙纹徽章的塔楼，甚至能看到远处学校操场上奔跑的学生。
这是人类在蛮荒里硬生生抠出来的文明窝，是用武者的血和骨头撑起来的安全区。
“妈的，以前总觉得安全城是理所当然的，现在才知道，这玩意是拿命堆的。”
宁源低声骂了句，声音有点哑。
来的时候他只看见“飞行器”“能量护罩”的发达，可经历了据点外的妖兽暴动、虚拟舱里被嗜血铁脊狼踹飞的剧痛，再看这护罩，眼里就只剩敬畏。
青风武者刀上的血、赵峰死在变异狼爪下的惨状、据点守卫熬红的眼睛，全是为了护住这方寸之地的灯火。
旁边的陈映雪没说话，只是把脸贴在舷窗上，白裙下摆还沾着点训练时蹭的星纹钢碎屑。
她看着下方的荒原，又看看远处的安全城，睫毛轻轻颤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运坐在斜对面，手里转着刚拿到的武者徽章，金属徽章在夕阳下泛着光。
他瞥了眼宁源，扯了扯嘴角。
“我导师说，当年建第十二城的能量护罩，死了七个战将级武者，三十多个战士级。”
别觉得现在安稳，那是有人在荒原里替你挡着妖兽。
宁源点点头，没接话。
丹田深处的碎星光点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他心里的劲。
他想变强，不只是为了自己不再是“1点气血的废物”，更是为了能帮着撑一撑这道护罩，让这灯海能再亮久一点。
舱里挺安静的，大多是其他班级的观摩生，互相不认识，各自靠着座位发呆。
有两个男生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声音飘进宁源耳朵里。
“你说这安全城的护罩能撑多久？我听我爸说，上个月西边的荒原又有妖兽暴动，破了三个临时据点。”
“撑多久不是咱们该操心的，先把气血练上去再说。”
听说这次回去学校有大动静，好像是什么考核，奖励还挺丰厚。
宁源心里一动，刚想多听两句，腕上的通讯器突然“嗡嗡”震动起来，屏幕上跳着“班主任李老头”的名字。
他赶紧接起，按了免提。
舱里太静，怕吵到别人。
“宁源！你小子在哪？赶紧回学校！”
电话那头的李老师嗓门还是那么大，带着股咋咋呼呼的劲。
“刚接到通知，京城大学联合咱们省的武高搞了个全城考核，所有高三学生都能参加！不是特招，是选拔！通过了能拿京城大学的保送资格，还奖励一套武者级战甲！”
“武者级战甲？！”
宁源的声音一下拔高了，旁边两个议论的男生瞬间转头看他，连陈映雪都猛地抬起头。
武者级战甲啊！那可不是学校里的训练护具能比的。
用星纹钢掺着D级妖兽核心熔铸的，轻便还硬，能扛住D级巅峰妖兽的全力一击，还能辅助气血流转，练拳时都能省不少劲。
在学校里，就算是尖子班的天才，也只有考进全国前十的武校才能摸到边，现在居然只要通过考核就能拿？
“对！武者级战甲！”
李老师的声音透着股兴奋。
“后天就考，地点在学校的实战馆，你赶紧回来，别耽误了！”
陈映雪是不是跟你在一起？让她也赶紧回！
“在！我们马上就到城市分部了，回去就直奔学校！”
宁源攥紧通讯器，手心全是汗，连说话都带着颤。
武者级战甲！有了这东西，三个月后的武者考核简直是如虎添翼，就算遇到D级巅峰的妖兽，他也敢拼一拼！
挂了电话，舱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刚才那两个男生凑得更近了，小声议论。
“卧槽！武者级战甲？京城大学的考核？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刚才那哥们班主任打电话说的，全城高三都能考！”
“那还等什么？回去赶紧练两把，说不定真能考上！”
没人认识宁源，没人来起哄，只有陌生同学的羡慕议论飘在空气里。
宁源心里的火却烧得更旺了，他转头看向陈映雪，想跟她分享这份激动，可刚对上她的眼睛，就愣住了。
陈映雪低着头，手指死死攥着裙摆，指节都泛白了。
她脸色有点苍白，不像平时那样笑盈盈的，反而透着股古怪的为难，眼神飘来飘去，落在宁源脸上时，还飞快地躲开了。
“小雪，你咋了？”
宁源凑过去，声音压得低低的。
“全城考核啊，还有武者级战甲，你不开心？”
陈映雪抬起头，勉强扯了个笑，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开心……当然开心，就是……觉得有点突然。”
“突然才好啊！”
宁源没察觉她的不对劲，还在兴冲冲地说。
“你气血60点，实战又厉害，肯定能过！”
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京城大学，一起穿战甲练拳，多爽！
陈映雪抿了抿嘴，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可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点了点头。
“嗯……先回学校再说吧，看看考核规则。”
宁源没多想，只当她是紧张，拍了拍她的肩膀。
“怕啥？有我呢！”
到时候咱们一起练，肯定能过！
旁边的宁运看着陈映雪的神色，眉头悄悄皱了一下。
他认识陈映雪这么久，知道这丫头家境不一般，平时再紧张也不会是这副为难的样子。
京城大学的考核，或者那套武者级战甲，肯定有什么她知道、但宁源不知道的隐情。
运输舰终于降落在城市武者分部的停机坪上。
和荒原据点的简陋不同，这里的停机坪铺着平整的银灰色合金，边缘种着修剪整齐的铁叶树，树底下还摆着长椅。
远处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霓虹灯光已经织成了网，把夜空染得五颜六色，比荒原的死寂热闹了不止十倍。
舱门打开，学生们陆续走下去，大多是三三两两的陌生同学，边走边聊考核的事。
宁源拉着陈映雪，脚步飞快。
“快走快走，回去我先去练会儿裂风拳，争取考核前把熟练度再提提！”
陈映雪被他拉着，脚步有点跟不太上，眼神却一直飘向远处的夏国武者联盟大楼。
那栋楼比周围的都高，顶端的红色徽章在夜色里闪着光。
她咬了咬嘴唇，心里乱糟糟的。
“爸妈说的‘京城大学的坑’，难道就是这个考核？”
那套战甲……到底有什么问题？
宁源没注意到她的心思，满脑子都是考核和战甲。
他抬头看向夜空，一架飞行器划过，留下一道长长的彩带，映在他眼里，全是对未来的盼头。
武者级战甲，京城大学，正式武者……这条路难归难，但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一步都不能停。
“小雪，你快点！”
宁源回头喊她，笑容亮得像夜空里的灯。
“等考核过了，我请你去吃校门口那家牛肉面，加双份牛肉！”
陈映雪看着他的笑，心里的纠结散了点，快步跟上他的脚步，嘴角也牵起一抹浅淡的笑。
“好啊，双份牛肉，你可别反悔。”
两人的身影很快融进了分部外的人流里，没人注意到，陈映雪转身时，悄悄给腕上的通讯器发了条消息，内容只有四个字：“考核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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