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磊,跟陈澈同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小眼睛,矮鼻子,五官不算出众,但是穿着皂吏服的他身上却凭空多了一股自信,身后那座县衙大门更是让他腰杆子挺得笔直的。
而看到有人在衙门前晃悠,唐磊看了一眼身旁的同事,见他一脸傲然的没动,唐磊便会意了。
“哎,干什么的?知道这儿是哪儿吗?认不认得字?清阳县衙,没事别在这儿晃悠!”
不料来人却是笑着跟他打招呼:“石头,还真是你啊,穿着这身官服我都没敢认,太帅了。”
唐磊这才定睛一看,失声道:“是陈澈啊,你小子,怎么到这儿来了?”
唐磊有些高兴,他当上了衙役,算得上是一步登天了,可是村里的人居然没一个来看他的,这让他有逼没处装,憋了老大一口气呢。
现在,陈澈这个一起长大的发小一来,他顿时有种想要炫耀一番的强烈意愿。
不过陈澈自然不是来看他装逼的。
“石头,我来找你有点事儿。”
一听这话,唐磊便知道是麻烦找上门了。
在衙门里当差,他早就已经知道这种事情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也没有将这种麻烦当成麻烦,反而,是眼睛一亮,毕竟,能找上衙门里的事,多半是需要他们官方出面的,官方出面,就需要银子。
猪油从手里过一遍,怎么也会留下点油水的,而这也是衙役们的油水来源。
只是唐磊还是板着脸,为难说道:“陈澈啊,我这才刚来啊,人生地不熟的……什么事儿啊?我不一定能帮得上忙。”
“石头,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这事儿你可一定要帮帮我啊……”陈澈上前握住了他的手,同时一小包铜钱顺势就塞了过去。
这是来的路上,陈澈在一个裁缝铺打造的红包。
小小的一个,里面装着五十个铜钱,铜钱也是来的路上去钱庄里换的。
衙役们的工资也并不是很高的,一个月能有三五百个铜钱而已,五十个铜子儿,差不多是他们十天的工钱。
唐磊是第一次收受贿赂,有些不自然,但也有些开心。
而陈澈见他收下,反手又去跟旁边的衙役握手:“大哥当差辛苦了。”
一个红包自然而然的过去了,这位年长一些衙役顿时笑开了花,暗赞陈澈这小子可真会来事儿啊。
一般来说,熟人上门找他们办事儿,一般都是定向给红包的,找谁,那就给谁。
旁人跟着沾光的事儿不是没有,只是比较少。
陈澈自然没指望这点钱能办什么大事儿,只是跟人混个脸熟。
“既然是同村的,唐磊,你接待一下这位小兄弟吧,这里有我。”年长衙役还是挺上道的,拿人钱财,也做个顺水人情。
“钟哥,这怎么好意思呢……那就谢过钟哥了。”唐磊感激的把陈澈往里面领。
衙役是住在衙门里的,他们跟差役不同。
衙役的主要工作就是守卫衙门,维护治安,接待前来的老百姓。
而差役们则是调解纷争,缉拿捉凶,差不多相当于是片儿警跟刑警的区别。
进了县衙,唐磊领着陈澈在一个天井处的回廊坐了下来。
“陈澈,到底什么事儿啊?你这还给钱,太见外了吧?呵呵。”唐磊虽然嘴上说着见外,但是却也没有要还回来的意思。
陈澈开门见山:“我想见见你们县令大人,石头,你能帮我引见一下吗?”
唐磊听得一惊:“见县令?你想干嘛?”
没等陈澈回答,唐磊已经开始摇头了:“不行不行,我来了快半个月了,我都才见县太爷一面,平时有事儿都是我们队正去见的县太爷,我算哪根葱,根本引见不了。”
陈澈点了点头,见不到,也正常,那可是县太爷,相当于县长县伟书记了,普通人能让一个片儿警就引见了吗?
真要见了,那就有点儿戏了。
所以陈澈退求其次:“你们队正呢?能引我见见吗?”
队正,差不多就相当于县公安局的局长了,对付一个小小的混混,应该问题不大。
不,准确的说,是没有丝毫问题。
“队正啊?我们队正我倒是能带你见见,但是……陈澈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你先跟我说说吧,我们队正脾气不太好,我怕你惹他不开心。”
唐磊还是比较好心的,他有着那种初出茅庐的菜鸟的良心,就像是大学生的眼神,有着清澈的愚蠢。
“还是你先跟我说说你们队正吧,我先了解一下他。”
陈澈并没有让唐磊牵着鼻子走,而是主动询问。
唐磊觉得陈澈跟以前不太一样了,但也没有多想,反而是听话的给他讲起了他队正的信息。
县衙一共两个队正,一个是衙役的队正,叫许连城,另一个是差役队队正,叫杜伟。
每个队正有两名副队正,手下底的人手不同。
许连城手底下大约有三十来号衙役,杜伟手里则有将近五十号差役,不过有事的话还能征调一些民壮,乡兵,游勇。
许连城四十余岁,家有一妻多妾,多子多女,算得上是儿女双全的成功人士,在衙门里,他的地位是仅次于知县,县丞,主薄这些人的,算是清阳县的第四把手。
基本信息介绍完了,陈澈便点头让唐磊带他去见见。
“真要见啊?队正的脾气真的不好,经常发脾气打人的,我都挨过他两脚。”
陈澈心里也有点虚,但是表面上还是淡定无比:“放心吧,我找他有正事儿。”
“好,好吧……”唐磊无法,只能再把陈澈往里领。
陈澈总算是正式的进了衙门,高门大院不是吹的,衙门里可是不小,除了清太爷,县丞老爷,主簿大人都是在这里面办公,生活的。
不过他们的生活区并不在一片,而是主次有序,平时并不交接。
绕过几道回廊,唐磊领着陈澈进了一处办公的地方,来往有不少衙役,但也只是好奇的看一眼陈澈,没有多管。
“到了。”唐磊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敲门。
“准进。”过了几息之后,屋子里才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
唐磊推开了门,脸上堆着讨好的笑:“队正,是我,小石头,这是我同村的发小,叫陈澈,他找您有点事儿……”
宽门大桌后面,一个壮实的中年男人坐在木椅子上,头也没抬的在看着什么。
听到唐磊的介绍,他也没有吱声。
陈澈拍了拍唐磊的肩膀,然后示意他出去。
唐磊茫然的出了门,陈澈还贴心的将门给关上了。
随即陈澈走回到桌前,然后有些肉疼的从包里掏出一锭五两的银子。
“队正大人,我是来交税的,这是我这个月的税钱,还请队正大人验收。”
“哦?”中年男人闻言总算是把头从书案之下抬了起来。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主动来交税的呢,平时不论是做什么的生意人,对于税收可都是相当的抗拒的。
而且五两银子的数额不算多,但是陈澈说的是一个月五两银子的税额。
那区别可就大了啊。
按大周律法来讲,普通的商户是十二税一,流动摊贩是十五税一,妓院,赌馆这些,大都是抽的十之二三,是高等税了。
陈澈如果是普通商户,那十二税一的情况下,他给五两银子,那他一个月的收入就是六十两银子。
一个月收入能到六十两银子的普通商户有不少,但绝对不包括眼前的这个生面孔。
许连城把书放到了桌子上,然后拿过银子把玩起来:“小伙子,有事就说,看在小石头的面子上,我能帮的话肯定帮,不用拐弯抹脚的。”
陈澈肉疼啊,五两银子投石问路就这么不见了。
就冲许连城这淡淡的神情,陈澈可以断定一件事,普通的事情他或许会帮,但是洪老三这事儿,难说。
筹码不够!
正当陈澈筹措着措辞,考虑着该怎么办的时候,他突然注意到了许连城放在桌上的书。
《花魁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