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在几千年的文明史中，有无数的王侯将相，词客骚人，不过，封建时代是男人的时代。或者说，生理优势带来的生产力优势，使得在任何仍然需要以人工为主要劳动力的时代，男性都将占据主导地位。

只有到了人工智能高度发达，机械化完全普及的未来社会，男女在生产力上的差异被更为高效的机械所抹平之后，才有可能去创造真正的男女平等。

在那之前，男女之间有多平等，取决于社会的文明程度。越是进步的，越是注重人权的，则越容易平等。反之，则越难以平等。

而在封建社会，别说平等了，三纲五常是深入人心的基本伦理。这也意味着，男性处于统治地位，无论在事实上还是法理上，都得到了全社会的承认。

汉代还没有科举制度，平民要做官，要通过察举制，由地方长官进行推荐。然而，地方长官，往往会根据人的家世、风评来进行举荐，所以名义上察举制是推荐贤才，实际上已经成为了世家大族的玩具。

因此，在这个时代，别说男女平等了，男人和男人之间，也有着巨大的差距。世家大族的男子，不学无术，也可以出仕做官。平民子弟，哪怕走运被大儒收为徒弟，也很难有出头之日。

当然，这样的情形，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家，都是一样的。

而书籍，作为知识传承的工具，在古时候有着很崇高的地位。汉末三国时期，纸质书籍尚未普及推广，所以仍以竹简书为主。如果家中有完整的一套书流传下来，那就可以称为书香门第了。

珍贵的书籍，就带来了学习的门槛。平民子弟无法摸到书籍，而世家大族里，女性也往往无法阅读书籍。

这也是为什么，千百年来，能在文学史上留下名字的女性，也不过寥寥数人。

在刘禅这个时代，往前数，能算得上才女的，也就只有班昭和蔡文姬了。

这两个都是因为家里学风浓厚，所以自己也耳濡目染，受到了一些教育。

黄月英家里算不上是学术世家，但也确实是大族。刘禅很好奇，黄月英的这些学识，究竟是还未出嫁时，就已经在自己家中学到的，还是嫁给诸葛亮之后学到的。

不过他也没有直接这样问，而是先问道：“师娘，世人总说，女子只要顾好庖厨、家室，相夫教子，就行了。您觉得呢？”

黄月英笑着看向刘禅，说道：“阿斗，你问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觉得我谈经论史，是不守本分？”

刘禅连忙摆手道：“师娘，这你可就误会了！我只是觉得，世人都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所以都不愿意让女子读书。那您读书学习的时候，肯定也遇到了很大的阻力吧？”

黄月英轻抚衣袖，说道：“我父亲，乃是荆襄名士，我母亲，出身蔡氏。自小，我就知道，自己将来，肯定会作为家族交换利益的棋子，用来联姻。所以，我跟父亲和母亲说，世家子弟择妻，虽然要考虑家族利益，但也会依照个人喜好挑选一番。如果想跟真正有才能有前途的子弟搭上关系，不如让我读书，在一众徒有其表的世家女中，或可另辟蹊径。”

刘禅闻言，叹道：“原来如此。那这么说，正是因为您自幼读书学习，颇有学识，先生才会选择与您成亲？”

黄月英笑道：“当着孩子们的面，这事情我不好多说。不过，也确实有几分这个原因。”

刘禅一面点头，心里一面暗自想到：“依我看，月英婶婶的学识才华，恐怕也不过是个添头。孔明先生看上月英婶婶，估计还是看上了她的容貌。月英婶婶要是真的像传言那般形貌丑陋，哪怕才华绝世，孔明先生应该也不会动心吧。”

黄月英伸手把诸葛果搂了过来，说道：“我自小读书习字，晓天时，明地理，亦可鉴往知来。世间女子皆不读书，终其一生，不过是在厅堂厨舍打转，虽然自得其乐，在我看来，却只觉得可怜。所以，果儿也是从小读书的。”

刘禅说道：“先生是明理的人，自然也会支持果儿妹妹读书的。”

黄月英看着刘禅笑道：“阿斗，我问你，你以后讨媳妇儿的时候，是要能读会写的，还是要个大字不识的蠢妇？”

刘禅颇为窘迫地说道：“师娘，您这就是说笑了。我才多大啊，这种事情，过十年再来问我都嫌早呢。再说了，以我的身份，我的意见应该也不重要吧。”

黄月英点点头，叹道：“你倒也通透，果然是个有玲珑心思的。”忽而又正色道：“不行，你的心眼太多了，果儿斗不过你，会被你欺负的，你以后少来找果儿。”

刘禅哭笑不得道：“师娘，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个无知孩童罢了，哪有什么心眼儿。再者说，我何尝欺负过果儿妹妹？您这可就冤枉我了！”

诸葛果也笑道：“母亲，阿斗哥哥人很好的，不曾欺负过我。”

黄月英伸出手指点了点诸葛果的额头，说道：“傻丫头，你看看，这就分不清好赖话了。”

诸葛果吐了吐舌头，有偷偷冲着刘禅眨了眨眼睛。

刘禅尽管有着成年人的灵魂，但是毕竟装成小孩子三年了，思维上也难免有一点惯性。看到小丫头这副调皮可爱的样子，也冲她扮了个鬼脸。

黄月英看着他们，只是笑笑，不再多说。而旁边的诸葛乔，则是觉得这两个弟弟妹妹太幼稚了，不屑于加入他们的玩闹中。

中午，刘禅便在诸葛亮家中用了餐。诸葛亮家里的伙食不算好，比起刘备家要差了许多。倒不是诸葛亮吃不起好东西，而是他躬耕隐居多年，早就习惯了简朴的生活，所以即便现在地位高贵，也没有什么奢侈做派。

刘禅看着一桌子的粗茶淡饭，扒拉了几口，然后对诸葛亮说道：“先生，您想洁身自好、过简朴的日子，这没什么，可是乔哥哥和果儿妹妹正是要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让他们吃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