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被王二吓了一跳,气恼地骂了王二两句,看得出来是个性子泼辣的人。
妇人注意到了王二身边的刘禅,惊奇道:“这是你家小子?你什么时候又生了一个?你可小心点,别到时候家里揭不开锅来求我们!”
王二道:“嫂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这是贵人家的公子,出来游玩,正好遇上我了。还有一个小姐,现在正在我家里休息咧。那位小姐腿脚受了伤,所以我带着小公子来找你家老太爷,想求一副跌打的药。”
妇人疑惑道:“贵人?什么贵人能跑到我们这个鬼地方来?”
刘禅开口道:“大嫂子,我父亲乃是如今的荆州之主,我率家仆游玩至此,确实是因为姐姐腿脚受伤,不得已才来求药,请嫂子千万帮个忙。”
看着客客气气可可爱爱的小刘禅,妇人说道:“那,小公子,我且问你,你姓什么?”
刘禅答道:“我姓刘。”
妇人心里一惊,想道:“这孩子难道真的是州牧家里的子侄?”嘴上说道:“既是刘家人,那也确实贵客上宾。我们家老太爷就在家中,你们随我来吧。”
刘禅猜到这妇人可能误以为他是刘表家的孩子了,因为这些野人好像对外界的局势变化了解得比较滞后。不过这也无伤大雅,刘禅也就没有刻意纠正。
三人走进院子里,那妇人扣了扣门,把二人领进了一个书房。
只见书房两边,各有一个大架子,上面堆放着一些竹简。中间一个大椅子,上面端坐着一个头发已经发白的老人。
刘禅心里暗暗吃惊,想不到这山野之中,还真有这种隐世的书香门第。不过说是书香门第也不妥,毕竟家里的后代也都要靠务农打猎为生,恐怕算不上什么读书人。
王二见到老人,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张老太爷。”
刘禅也拱手行了个礼。
张老太爷打量了一下刘禅,问道:“你这个娃娃很面生,穿着打扮不像这里的人。你是哪里来的?”
刘禅站直身子,从容答道:“老太爷,我父亲乃是大汉皇叔,宜城亭侯,领豫州牧,刘备刘玄德。”
张老太爷眯着眼睛,盯着刘禅瞧了一会儿,说道:“听说刘皇叔两耳垂肩,双臂过膝,怎么你一点儿也不像你父亲?”
刘禅笑了笑,说道:“老太爷说笑了,这都是旁人不明真相,以讹传讹的谣言。”
张老太爷见刘禅小小年纪就不卑不亢,镇定自若,而且言语清晰,谈吐有致,感兴趣道:“那你说说,怎么个真相,又是怎么个以讹传讹?”
刘禅答道:“我家中虽为孝景玄孙之后,汉室宗亲之身,但自祖父起家道依然中落。父亲自幼时起便操持家事,不避贱业,于是常常与市井百姓来往,多能察言观色,善知他人心意。人皆以为父亲有顺风耳,可听人心意,传至外界,竟成两耳垂肩。
“父亲后来就学于卢植卢尚书,于经义方面自有心得。又拜名师学剑,自创双手剑术,威名远扬。当时多有挑战父亲的人,但都大败而回,于是皆传言我父亲双臂过膝,剑术无敌。
“所以,我父亲并非样貌异于常人,而是天生英豪,聪明勇武异于常人。俗人不解其故,只喜欢道听途说,这才令老太公误会了。”
张老太爷哈哈大笑道:“好好好!久闻刘玄德是当世数一数二的英雄,现在看来,他的儿子也非池中之物。”
刘禅说道:“老太公谬赞了。今日叨扰,乃是为了求一副跌打药,恳求老太公赐药。”
张老太爷扶着椅子站起身来,说道:“一副药,何足挂齿。待会儿就给你。你这个孩子很有意思,来,留下来吃顿午饭,我和你再聊聊!”
刘禅拱手道:“老太爷的心意,晚辈心领了。只是,我姐姐腿上受伤,亟待着用药,晚辈不敢耽搁。”
张老太爷挥挥手道:“这有何难?王二,我把药给你,你带回去给受伤的小姐敷上,用法用量我都说给你听,你能不能记住?”
王二点头道:“能记住。”
张老太爷转头对刘禅说:“你看,你姐姐的伤,用了这个药,很快就会没事的。你就在这里吃顿饭。王二,晌午后,你过来接刘公子过去。”
王二为难地看了看刘禅,又看了看张老太爷,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禅心里叹了一口气,既然拿了人家的药,也不好一点面子都不给,便对王二说道:“王大哥,你先去把药拿给我姐姐吧。我就在这里再打搅一会儿。”
张老太爷笑道:“好,我这就安排下午饭,跟我来。”
刘禅跟随张老太爷走出书房,穿过游廊来到前厅。能在这山里建起这么一座大宅子,想必这张家背景也不简单,只是不知为何要跑到这里来隐居。
于是,刘禅便问道:“张老太爷,不知贵府家本何处,为何要来到此间?啊,若是有不方便说的,那请恕我冒昧了。”
张老太爷说道:“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家本是南阳人士,世代簪缨,也算是名门望族了。家族中除了出仕为官,还有一门家传的医术,在当地也是活人无数,颇有名望。
“我无心于仕途,只钻研医术,在乡里问诊。原本也只想这样平淡地过一生,也算称心如意。只是,当年黄巾之乱的时候,南阳也多有百姓流入贼营,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我的儿子儿媳,就是在贼兵冲击家宅时,死在乱兵之中。
“那些杀害了我儿子的贼人,有不少都是我曾经救治过的人。他们向我的孩子挥刀时,可曾有片刻的犹豫?学医能救得了他人,却连自己的至亲都救不了,何其可笑!
“所幸,我的小孙子那时不在家中,幸免于难。我便带着孙子,来到这里隐居,不问世事,只要平安生活,也就别无所求了。”
刘禅唏嘘道:“竟然还有这么一番过往。老太爷,其实那些暴民,也是被裹胁、逼迫,就像这边隐居的野人,也是为了逃避苛税杂役,被逼无奈。所以你也不用自责,你治病救人,本身并不是错,错的是逼着百姓作乱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