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弓腰姬无奈折蜂腰

孙权连拉带哄地安抚着孙尚香，好不容易劝她把剑放下，坐了下来。

孙权挥手遣退了舞女，端起酒杯，说道：“惹妹妹生气了，我先自罚一杯。”说着，一饮而尽。

“不过，这其中的原委，想必大嫂也不知底细，你且听我慢慢道来。

孙权见暴怒的孙尚香已经稍稍平静下来，自己也松了口气，说道：“你一向喜欢兵事，如今的局势，你肯定也了解过。

“刘备现在占据了大半个荆州，势力已成，不可等闲视之。

“先前赤壁大战，关羽、张飞等人，皆勇冠三军，万夫莫当，是以公瑾、子敬都认为刘备不可急图。后来我屡次北上，想在合淝、寿春方向打开突破口，但总是功亏一篑，未能建功。

“好在公瑾运筹帷幄，击退了曹军，打下了江陵城，攻略下南郡，我军这才算是打入了荆州地界，在西边有了支点。

“既然曹操难以力敌，又不可与刘备交恶，于是公瑾与子敬为我筹划，可以从江陵出发，溯江而上，进入益州。刘璋暗弱，西川唾手可得。

“然而我军远击益州，须保后方无虞。刘备，素有英雄之志，恐怕不会坐视我军拿下益州。

“为了牵制住刘备，我们商议，将你许配给刘备，孙刘两家结为亲家，刘备一向以仁义自居，爱惜名声，如此一来，定不会背盟。只要孙刘联盟稳固，大事可图矣。这不是和亲，乃是联姻！

“况且，刘备也是当世人杰，纵横割据，是个英雄人物，你嫁给他，也不算辱没了你。”

孙尚香沉默不语。良久，方才开口道：“公瑾的谋划，定然是不会有差错的，只是，哥哥，你可曾考虑过我的想法？”

这下轮到孙权无话可说了。像“为了大事你牺牲一下又何妨”的话，他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也不敢说出来。

他这个妹妹不同寻常女孩家，极有主见，若是逼迫太甚，恐怕不妙。

孙尚香叹气道：“若是为了保全父兄基业，我也无话可说。如今为了你们的野心，却要我去委身于一个年届半百的老头子，你倒是忍心。

“罢了，我知道此事你既然和周瑜商量好了，恐怕也已经开始和刘备那边联络消息了吧？放心，你是我哥哥，我不会让你被天下人取笑。只有一件，你要叫那刘备到江东来，我须亲自见一见他，何去何从，再做打算。”

孙权忙不迭应道：“可以可以，我豁出这张脸不要，也一定把刘备请来给你掌掌眼。若你实在不愿意，我叫公瑾再想别的法子就是了！”

这种鬼话孙尚香哪里会信，冷笑一声，拂袖离开了。

孙权看着妹妹离去的身影，只感到一阵头痛。不过想来一个丫头片子，也折腾不出什么浪花来。唉，都怪母亲把她宠坏了！

“来人，接着奏乐，接着舞！”

孙尚香走出孙权的府邸。自从孙权袭了孙策的名位，便建了新的府邸，孙尚香则与母亲吴国太一起住在旧宅里。

孙尚香虽为女子，但自幼不喜女红，专爱舞刀弄棒。她又是将门世家，不缺好的武师，所以练就了一身武艺。兵略她也有所涉猎，算不上雄才大略，但是如果要带兵打仗，做一个偏军将领，也是绰绰有余。所缺的，就是临阵对敌的经验罢了。

孙尚香当然也想上阵杀敌，只是女子从军在这个时代是不可能的事情，即便她哥哥是一方霸主也不行。

无奈之下，孙尚香只好练武、游猎，聊以自娱。

这次去柴桑打猎，原本是听民间猎户说那边的沼泽地里有一些罕见的猛兽，寻常猎户不敢涉足。这恰恰勾起了孙尚香的兴趣。

打完猎后，孙尚香顺路去拜访了寡居柴桑的大嫂乔氏。

乔氏是庐江乔家的女孩儿，她家姊妹两个，是闻名乡里的美女。后来孙策打下了庐江，对本地世家多行酷厉之举。乔家为了避祸，将二乔献于孙策。

孙策见二乔容貌妍丽，非寻常妇人可比，也是欣喜不已，于是自己纳了大乔，将小乔配给了手下最重要的臂膀——周瑜。

古时女性的命运，大多数时候就是如此，由不得自己做主。好在孙策周瑜都是当世英杰，与二乔感情也不错，算得上是良配了。

孙策年纪轻轻便被江东世家暗害，大乔自此守寡，独自居住在柴桑旧宅。周瑜家也定居在柴桑，二乔得以相互照应。

周瑜为孙权出的计策，本也是光明正大的阳谋，所以他回来与鲁肃商议时，也跟小乔提过此事。小乔看望姐姐时，又聊到了这件事，大抵是心里感慨，孙尚香将门虎女，再过若干年，未必不能得一个郡主公主的身份，如今却也是要如她二人一样，为男人的图谋而被送来送去。

所以孙尚香来拜访大乔时，大乔也忍不住跟她说起了这件事。

惊怒之下的孙尚香，星夜赶路，奔回了建业。在孙权的大殿里发了一通火后，她也知道割据一方的豪雄不会为了一个妹妹而改变筹划，便不再纠缠。

身后的侍女见孙尚香脸色难看，沉默不语，也不敢问话，只低头跟在后面。

孙尚香心里思忖着：“可笑我自以为巾帼不让须眉，到头来还是得任人摆布。兄长和刘备都是割据一方的诸侯，哪里会容得下我任性自为呢。”

转念又想道：“我毕竟也是孙家儿女，若真是牺牲我一人，可以叫孙家在这乱世争一争峰顶的位置，那自然是划算的买卖。我倒要看看那刘备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叫兄长和周瑜如此忌惮！”

半是深明大义，半是无可奈何的自我宽慰，孙尚香便这样接受了这既定的命运。就连回到府上给吴国太请安时，孙尚香也没有提起这件事。

直到数月后刘备来到建业，吴国太才知道，自己的女儿，居然要嫁人了，而且要嫁的对象居然和自己年纪差不多，老太太一时间差点气得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