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燕京城破

燕京城终于是破了。

只不过城内所有百姓都没想到，不是来势汹汹的宋军，而是金军。

金军只用了一天，就攻破了燕京城的城门。

小洪那时候还在辛苦的运送守城石头，累的汗水模糊了双眼，双腿胳膊早已累的麻木，只剩机械的动着。

在忽远忽近的喊杀声中，不知身旁谁说了句城破了，然后其他推车的人就一哄而散了。

小洪迷茫了片刻，抬起头，却看见城门处一个个的冲进来骑马的战士。大刀明晃晃的。小洪吓的往身体不由得往旁边缩去，脚下被什么绊了一下，然后就侧着倒了下去。

就这么一下，那金人随手一挥的刀就没有划在他脖子上，侧着他的头皮滑了过去。

小洪一阵冷汗发作，彻底清醒过来。心中狂跳，双手颤抖着，他蜷缩着身子，装作死尸，慢慢往巷子里挪去。

他知道那个巷子可以通自己家。其实距离巷子里只有一二十步，小洪却似乎感觉有一辈子那么长。

模糊的双眼看到越来越多的金军涌进城里，马蹄声，呼和声，刀砍在身上的声音，鲜血刺啦出来的声音，狗叫声，火烧屋子噼里啪啦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充斥小洪的耳朵。

终于，小洪挪进了巷子里，没有人看到的地方，骑马进不来的地方。小洪艰难爬起身，撒开腿朝家里跑去。跑五六步他就摔跤了，脸朝下摔在石头上，牙齿都磕掉了，可他不觉得疼，他爬起来再跑，没几步又摔了一跤，他又站起来，这回终于没有摔跤，他拼了命的跑。

当他跑到家里，看到父母横在地上，鲜血还在慢慢的从两人趴着的地方流淌出来。他双腿一软就跪在地上。这是，这是金人已经来过了...

“城内的人听着，现在投降，免得我们进城杀光你们！”他忽然想到金人攻城之前，在城下面喊的话。“城内守军，投降免死，百姓投降，免死。”

小洪只觉得，这话不对，他们老百姓怎么投降呢？他们要是敢去投降，当时就会被辽军杀了啊。

父母的血甚至还是热的，流在地上，鲜红的让小洪眼睛又花了。

“天杀的！快进来！”忽然听到妻的声音，他猛地抬头，看到妻子搂抱着儿子，伸出个头来，惊恐的看着外面。

小洪连滚带爬跑进去，把门关上。

“爹娘，爹娘让我们躲在地窖里，他们出去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献上，可金人还是杀了他们！”妻惶恐着，她在地窖里听到老两口惨死的叫声。

她知道这是公婆为他们娘俩死的，她若是在外面，还不定会有什么遭遇...儿子也吓的浑身打颤，缩在母亲怀里，愣愣的看着院子里爷爷奶奶的尸体和满地流淌着的鲜血。

呼啦啦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洪浑身血液顿时冲上脑子，然后好像又没有任何力量了。但现实让他不能这样，他还有妻儿。

“快，快进地窖。”

小洪连忙把妻儿往地窖里推。地窖原本是用来储存秋收之后的粮食，但这些年收成并不好，里面经常都是空的，但很黑。

小洪把门打开了个缝，为了让别人以为里面没有人了，然后也钻进地窖里。

一家仅剩的三口抱在一起，冰冷的颤抖着。哗啦一声，门重重的被踹开了。金人叽里呱啦的说着什么，他们听不太懂。

燕京城里的汉人基本上只会汉话，契丹话他们是听不懂的。不过一些简单的单词他们也知道一些，比如你不错，跪下，走吧这几个他们知道。

毕竟这是辽人的地盘，有时候路过军卒，他们要小心伺候着，否则会被打。

这伙金人有四五个，在门外就看到了两个刚死去的老头老太太。他们看到人死没多久，料想之前有同伴来过，所以冲进来只不过是为了看看有没有人了。

虽然大帅下令不可以杀人，但既然进来了，不抢点东西肯定是不行的，至于杀不杀人，那都是随手的事，少杀点就是。我们辛辛苦苦打下来的。

在屋里看了看，没看到任何值钱的东西，也没看到女人，他们便准备撤了。不过其中一个金兵忽然瞅见地窖的盖子上露出一个缝隙，原本是这个盖子是藏在几个坛子之间的，不仔细看看不出，却恰好屋外此时夕阳斜照进屋，一缕残照恰好落在地窖盖子的缝隙上，就让人看到了这是个盖子。

金兵走上几步，用长枪一拨，盖子便开了。

几个金兵凑上去，朝黑漆漆的里面看看，什么都看不见。

有个年龄有些大的金兵呜哩哇啦说了几句，意思是这家穷人，不会有什么值钱货，这地窖里肯定是空的。他们之前翻过村子里其他人家的地窖，费力气钻进去只搞的一鼻子灰和蛛网，什么也没捞到。

那个挑开地窖盖子的年轻金兵犹豫了一下，取下肩膀上的弓箭，张弓搭箭朝着地窖里射了几箭，估摸着就算里面有人也射死了，便满意的众人撤了。

小洪趴在妻儿身上，后背朝上，中了几箭在后背心，此时已经死了。妻儿的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小洪在盖子打开后小声说的话：“别动，别怕。”

直到天黑尽，妻子才敢翻开丈夫，什么都看不见，她只能摸到丈夫身上的血，粘稠的血从温热到冰冷。她仿佛感觉自己的血也跟着凉了。此时此刻她只想跟丈夫一起去了。

可儿子的一声娘，又把她唤了回来。她还有儿子啊。

“儿子，别怕，咱们慢慢的出去。”

说到儿子，她忽然又凭空生出一股子力气来。

母子慢慢的爬出地窖，外面院子里爷爷奶奶还趴在那，天已经完全黑尽了。远远近近的不时传来行军的声音，和金人的吆喝声。

但近处，没有人声，往日里邻人村舍人此时正在做饭，家家热热闹闹，而现在一片安静。

“娘，爹也死了吗？”儿子忽然咬着牙问。

“别说话，你爹是保护我们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