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尽起大军

朱棣白天对失败表现的风轻云淡。

但到了晚上，和众将士一起用过饭之后，朱棣还是留下了姚广孝。

他心中并没有那么平静。

这四年，他很多时间都在战场。

很多很多城池都没守军，大军来了，只能开城投降。

他麾下，没足够的人才，所以只是留下北京出身的亲兵监督，依旧让原先的官吏经营地方。

这就造成，那些官吏在征发军粮上面，隐瞒贪墨了不少，偏偏他留下监督的人没水平，根本发现不了。

南京撑住的时间越久，他这边就会越被动。

那些本来还提供粮秣的县城，可能会就此不提供了。

毕竟，正统依旧属于建文，建文在位一天，他一天是逆贼！

这是最后一步了。

朱棣比建文还要着急。

“大师觉得如何？”

朱棣终于没忍住开口。

“殿下身为主帅，时至今日，居然还有疑虑？”

姚广孝睁开眼睛，笑呵呵问道。

朱棣愣了一下，跟着笑道：

“大师说笑，不过，本王的确有疑虑。”

“哦，是何疑虑？”

姚广孝问道。

“城高难攻，城内犹有战力。”

朱棣忍不住道。

“然则何如？”

姚广孝依旧很是平静，笑着说道：

“殿下的兵锋，自可扫荡天下，可建文一日不除，殿下便一日不能安坐。”

“多谢大师解惑。”

朱棣深吸口气道：

“本王知晓该如何做了。”

“哦？”

姚广孝反问道：

“该如何做，说来听听？”

“笨办法罢了，尽起大军，本王不信建文还能阻拦。”

朱棣很平常的说着，但双目之中的雄光却展露无遗。

“善！”

姚广孝双手合十，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一刻的朱棣，依旧是四年前起兵靖难时候的朱棣。

……

“陛下被困……”

南京近五百里外，淮安。

梅殷拿到最新情报，顿时泪流满面，朝南京方向跪拜道：

“天子被辱，江山破碎，皆是臣子无能……”

说着不断叩首，涕泗横流。

如此不知多久，梅殷方才止住哭泣，擦干眼泪，走出官署。

“征募了多少士卒？”

“启禀将军，二十天时间，目前只征发了十万……”

半个多月前，五月十五，梅殷接到了勤王诏命，第一时间，开始征发士卒。

征募，是自愿。

征发，却是被动。

不过，基本的规矩也要守，比如，老弱幼不征，独子不征等等。

“瓦剌灰。”

梅殷道。

“属下在！”

瓦剌灰立马站出来。

他是蒙古人，不过早就是汉化的蒙古人，是梅殷的仆从，也是很信重的亲兵。

“本将给你一千精兵，五日之后，征发五万进军南京，勤王护驾。”

梅殷说着，直接开始取披挂：

“传令，全军出发！”

传令兵愣了一下，很快四散开来，前往各个营地传令。

夜色下，整个淮安都被惊动。

梅殷率领三千亲兵，十万征发士卒，不顾夜色，踏上了勤王之路。

……

第二天，战斗再一次打响。

这一次，没有砲石飞天，火焰不断。

有着的，只是黑压压的士兵，密密麻麻，宛若浪潮，涌向南京。

这种最笨拙的、最质朴的送死攻城，反而看的所有人面色苍白，头皮发麻。

这一幕的震撼，远远在砲石和炮火之上。

以至于一时间，徐辉祖和耿炳文都忘记了发号命令。

两人反应过来，齐齐看向朱允炆。

他们已经有了对敌策略，但……那样的命令，他们都有些不敢下。

朱允炆看着黑压压的士卒，再回头看看身后。

终于，他缓缓拔出了自己的长剑，指着天空，用尽全力，大声喊道：

“开砲！”

身边亲兵立马挥舞令旗。

身后不远处的高台上，砲车纷纷用大锤击发，越过头顶，砸入了对面人群之中。

城墙后面的小高台，是昨天晚上连夜搭建的。

因为没有建筑材料，直接拆毁了城门附近百姓的房屋，用来搭建高台。

反正城墙附近的百姓，也都被迁移到城内了。

耿炳文负责的营建依旧在继续。

便是朱棣攻破第一重城墙，也会有第二重城墙等着他。

不断收缩，不断防御，直到……冬日来临。

这是耿炳文想到的唯一办法。

人数和战斗力，他们都不是朱棣的对手。

砲石落地，很快便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面砸开了一处空白。

但，士卒依旧密密麻麻，依旧源源不断涌向城墙。

……

夯土高台上，朱棣也在远观着战场。

看到不断飞来的砲石，朱棣和朱允炆一般，同样紧紧攥住了腰间长剑，咬牙切齿。

这是他精心训练的士卒，本该用在对付蒙古人，追亡逐北的路上。

现在，却无端被砲石砸死。

这一刻，朱棣无比愤怒。

破城之后，建文禅让之后，他也不打算留建文了，直接一杯毒酒送走！

很快，一架又一架攻城云梯搭在了城墙上。

密密麻麻，几乎布满了整个城墙。

箭矢，石头，长枪，不断从城墙上开始攻击。

但，前面的士卒坠落，后面的士卒立马补上。

很快，便有士卒登上城墙，开始和城墙上的士卒厮杀了起来。

“陛下！”

耿炳文和徐辉祖都慌了，立马吩咐道：

“护送陛下入城！”

朱允炆虽然在城墙上，却是在多出来的哨所位置，并未直面敌人。

城墙上的士兵，已经开始慌乱了。

这些士兵，本来就没经历过战斗，不是燕王百战之兵的对手。

现在，近身战斗，就更加不是了。

朱允炆在重重喘息。

他看到不少士兵脸上，已经出现畏缩神色。

如果不是他在，天子龙纛在，这些士卒真的会跑……

毕竟，燕王从小长在军阵，素有军功。

靖难四年，更是将燕王宣扬成了不败神话。

武艺不足，外加燕王带来的心理压迫……

面对围上来的禁卫，朱允炆没有说话，而是抽出长剑，大步向前。

太监剧烈颤抖，但还是立马双手抱起龙纛，紧紧跟随在朱允炆身后。

朱允炆看见了敌人，刺出了一剑。

敌人轻松躲过，却被身边禁卫戳死。

但紧接着，便有更多人爬上来，缠住了这名禁卫。

朱允炆没说话，只是大步往前。

龙纛加持下，朱允炆慷慨的走路，成了龙行虎步！

城墙上敌我双方的士兵，看见投入战场的龙纛，都短暂恍惚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城墙士兵振奋，攻城的士兵却开始畏惧，开始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