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回家

赵敏坐在桌边，用勺子不断地舀着碗里的小米粥，却一口都没有往嘴里喂，眼角低垂，显得心事重重。

赵敏是赵县令大哥的幼女，从出生以后就被全家视为掌上明珠，所以家中对其完全没有管束，不像这个时代大多数大户人家的女子那般只能读写圣人经典和诗词选集，民间流行的话本小说，赵敏也读了不少。

别看她今年方才十六岁，但身量颇高，和欧阳荆相比，也就低了一头而已，和她年龄相仿的男子身高比他高的，就算是在家乡山西也并不多见。

今日虽是休沐，但赵县令却不能休息，昨日他将静海和尚的交代行文襄阳府，襄阳知府富伟收到赵县令的行文后，十分重视，约其今日前往襄阳府面谈。

赵县令今天一早醒来心里就想着同富知府会面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宝贝侄女今日一早的异常表现。但是赵县令的妻子文柔却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文柔也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其先祖乃大宋故丞相文彦博。

按大宋官场规矩，地方上下级官员一般行政事务，都以行文的方式上传下达，除非特殊情况，上下级官员是不会见面的。就像赵县令到任已经一年有余，并且襄阳县衙与襄阳府衙比邻而居，但他也只见过富知府寥寥几次。所以，这次富知府召见赵县令，也算是突破常规了。

并且，此次会见不但有富知府和赵县令，京西南路提刑司何提刑也会参加。因为此次会见决定了，何提刑是否要将靖远寺人口拐卖案上报刑部。

吃过早饭，文柔替丈夫穿好公服，眼里满是温柔，柔声问道：“今日中午可回来吃饭否？”

赵县令理了理幞头，稍微想了一会儿答道：“今日何提刑也要参加会面，故而不知今日会面何时才能结束。中午你们就不要等我了，你们就先吃了吧。到时如果结束得早的话，我就在县衙食堂将就一下。”

见赵县令的衣领有些褶皱，文柔替他又将衣领整理顺帖。赵县令一把就将她的双手握了起来，还要说些什么。

文柔看了一眼坐在圆桌边的赵敏，小声说道：“别，侄女还在呢！”

赵县令听了，也望了一眼赵敏，才微微拍了拍文柔的柔夷，说道：“那我就走了。赵敏才来襄阳，你今日可以带她在襄阳城中转转，本来说今日带你们去卧龙岗拜谒孔明先生的，也只能等下次休沐了。”

“好了，好了。快走吧，别让富知府和何提刑久等！”

…………

“敏儿，怎么了，不舒服吗？”文柔伸手摸了摸赵敏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才发现赵敏并没有发烧的迹象。

“叔母！”赵敏抱着文柔的胳臂摇晃着，撒娇道：“我没事！”

“好好好，没事就好！你看看，你这碗小米粥都凉了，还喝掉多少。我给你再换一碗吧！文柔说着，就端起了这碗小米粥，站在一旁的侍女见状，连忙接过主母手中的白瓷碗，往屋外的厨房走去。

不一会儿，这名侍女又端着一碗温热的小米粥走了进来。

…………

吃完早饭，赵敏回到自己的闺房。少女的房间布置雅致，北边墙上开有一对方格眼窗，窗下是张宽大的桌子，桌子左边一角摆着一个四联漆奁，右边一角则放着一个折叠化妆盒，此时这个化妆盒打开着，盒盖竖直的立着，盒盖内侧粘贴着一面铜镜，打磨得纤毫毕现。

桌子左边靠墙的位置是一个书架，书架了摆满了各式书籍。赵敏先是走到书架边，目光扫视了一番，然后从书架里抽出了一本书，才又走到窗边，将手中的书放到了桌上，然后轻轻的推开方格眼窗。

冬日的晨风哗啦啦的吹进这间闺房之中，把房中粉色的帷帐吹得刷刷作响，见风有些大，赵敏又将窗户稍微带上一些，房里的风才小了不少。

赵敏在桌边坐了下来，书桌右边的铜香炉里升起寥寥青烟，房里弥漫着荷花的清香。这是当下流行的荷花炭燃烧时独特的香味。赵敏拿起书桌上的一本书，看了两行，又把书倒扣到书桌之上。书的封面却是“花间集”三个小字。

赵敏将胳臂支在桌子上，手托着脑袋，也不知她此时在想着什么。

赵敏在房中心神不宁的时候，县衙后宅的花园一角，文柔坐在一棵梅树之下，此时的梅树树枝上已露出了点点新绿，但距离梅花绽放还有待时间。

文柔面前站着一个十七八岁的侍女，正是赵敏的侍女燕儿。燕儿紧紧的咬着嘴唇，一声也不吭，面颊涨得通红。

“你说还是不说！虽说你是敏儿的侍女，我不是你的主子，但如果我把这事告诉大哥，你说他会如何处罚你？”文柔冷冷的说道。

燕儿还是紧紧的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文柔见状，也没有办法，毕竟燕儿是和赵敏一起长大的侍女，反倒是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更况且，宋代废除奴隶制度，奴仆与主家签订的也只是有期限的雇佣合同，与燕儿签订契约的乃是自己丈夫的大哥。

自己还当真为了这点儿小事，就给自家大伯写信不成！她只得闭上了眼睛，挥了挥手，无奈的说：‘去吧，去吧！’

燕儿对着文柔福了一礼，转身就跑，到了自家小姐住的房前，燕儿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行到门口，藏在门口，伸头往里一看，就见赵敏坐在桌前发呆。

于是，燕儿轻手轻脚的走进屋里，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小姐。到了赵敏身后，她突然伸手捂住了赵敏的双眼。

“燕儿，别闹了！”赵敏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掰开燕儿捂着自己双眼的手。

见自家小姐一下子就猜到是自己，燕儿无聊的收回了手，说道：“真无聊，每次都能猜到是我。”

赵敏挂了一下燕儿的鼻子，说道：“除了你，还有谁玩这种小把戏？这有什么难猜的！”

燕儿马上一记马屁奉上道：“还是我们的大小姐聪明！”

主仆二人大闹起来，刚刚那点少女的小心思就这样被赵敏抛到了爪哇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