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武~”
襄阳县衙大堂之中,赵县令端坐于大案之后。他的身后没有海水蓝天图,他的头顶也没有“明镜高悬”匾额。这两样东西对于这个时代绝大多数衙署来说,还是稀罕货。
赵县令右边坐着一个书吏,还站着一人,乃是赵县令的长随王雱;他的左侧只站着一人,乃是这本小说的主人公,欧阳荆。
大堂正中跪着一个秃顶的和尚,此人正是南津里无头女尸案的头号嫌犯——靖远寺巡夜和尚静海。
静海两旁各自站立着一排手持水火棍的皂吏,他们一边低声应和着,一边用水火棍敲击着地面,甚是威武。
赵县令在大案之后,目光凌然地盯着静海和尚,声音冷得就像今天阴冷的天气一般,“你叫甚名字,家住何处,从事何种营生?还不快快从实道来!”
静海和尚答道:“小僧乃是南漳县怀远寺的和尚悟空。”
听了静海的话,赵县令火冒三丈,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道:“你分明是本县靖远寺的巡夜和尚静海,说什么是南漳县的和尚,分明是伪造身份!”
静海和尚则是一副了然如胸的样子,答道:“启禀大老爷,小僧之前的确是在襄阳的靖远寺出家。但半个月前,小僧就到了南漳怀远寺。”说着,从身上摸出一张纸来,接着说道:“大老爷,这是小僧的度牒。”
一名站在一旁的差役上前接过静海手中的纸,转身上前呈给了赵县令。
赵县令展开一看,果然是怀远寺的度牒。
大宋立国之后,对于度牒管理尤为严格,不是平常人所能取得。这和尚竟然这么容易就弄到了怀远寺的度牒,看来有些本事。
在场众人都如是想到。
赵县令好歹也是当了四年县令,之前在荆湖北路一个中县当了三年县令,期满考绩优异,于去年上调至襄阳县这上县担任县令。
对于眼前的变故,赵县令自然也好不露怯,知道在身份问题上再做纠缠,也没有必要。于是问道:“你在靖远寺待的好好的,为何突然不辞而别,去了南漳怀远寺。”
“这个”,静海和尚眼珠子在那双小眼睛里滴溜溜地乱转,然后答道:“小僧在靖远寺出家已经五年,因此想要换个寺院继续供奉我佛。”
“那你为何离开的时间与南津里杀人案发生在同一夜?”赵县令毫不示弱,继续追问道。
“这纯属巧合,小僧离开的时候也不会知道这天晚上会发生杀人命案啊!”
“大胆妖僧,满嘴胡柴,没有半点实言。看来不重责一番,你是不会老实交代的。”赵县令又是一拍惊堂木,然后丢下一根令签,“给我重打三十大板。”
不像上次欧阳荆挨板子,这次静海和尚挨板子没有被带到堂外,而是就在这大堂之上被扒了裤子,露出白花花的腚。两名差役一左一右地,一二三的打了起来。
这静海和尚心宽体胖,屁股墩子也很是肥大,绝非欧阳荆这样的小身板所能相比。三十板子下来,昏都没有昏过去。
“你可要如实交待?”赵县令问道。
“小僧刚刚说的都是实话,大老爷要小僧说些什么?”静海和尚咬紧牙关答道。
听了静海和尚的话,气得赵县令又要扔下令签。站在一旁的王雱急忙上前两步,凑进赵县令耳旁低声说了一句,赵县令才把伸向签筒的手缩了回来,一拍惊堂木,大喝:“退堂!”
大宋对刑讯的刑具、次数、间隔、总数等等都有明确的限制。比如总数不得超过三次,每次不得超过六十下等等。
这次刑讯,按规定虽然还可以再打三十板子。但王雱已经看出,就算再打这三十板子,静海和尚也很可能不会交待。
现在赵县令还要下令打板子,纯属发泄愤怒,真的没有必要,还白白的浪费了刑讯的总次数。真的合不合算,所以作为赵县令的心腹,他不得不出面阻止赵县令这个不理智的行为。
待到差役将静海和尚押下大堂,记录的书吏也退了下去,赵县令、王雱和欧阳荆三人才出了大堂。
阴了一上午的天上,终于露出了太阳。阳光撒在众人身上,一扫刚才的阴冷。
欧阳荆准备回自己的值房,但是王雱叫住了他。于是,欧阳荆不得不跟着赵县令和王雱一起绕过大堂和二堂之间的照壁,到了县令大人办公的二堂。
这次还是进了偏厅,但待遇比上次进来稍好。上次欧阳荆二人进来,全程站着,赵县令半点请他们坐下来的意思都没有。这次一进偏厅,欧阳荆被让着坐了下来。虽然是靠墙的一溜椅子中的一张椅子。
坐下之后,一个差役还给欧阳荆上了一杯茶。嗯,抹茶。
这时,最高档的茶也和现代的茶一样冲泡,只是因为制作工艺过于复杂,且对茶叶的要求很高,因此价格不菲。中间档次的茶,就是制成茶末冲泡,和后世的抹茶有些相像。而低档的茶又是茶叶片,但制作粗劣,味道就可想而知了。
原因很简单,后世的炒茶工艺此时还没有出现。这个时代的炒茶和后世差别还是有些大的。
等屋里闲人都退了出去,屋中只剩赵县令、王雱和欧阳荆三人的时候,王雱首先打破了沉默。
“欧阳荆,对于此案如何审讯,你有何看法?”
“赵县尊,王大人,我想此案已经过去办个余月,况且从今日审讯情况来看,这静海和尚事前应当做过精密的策划。因此,想要撬开他的嘴,绝非易事。”
赵县令和王雱二人都点了点头,但是都没有打断欧阳荆的话。
“并且此案中神秘失踪的赵氏,依在下看来,很可能没有死,而是应当藏了起来!”
“什么?”赵县令和王雱二人听了欧阳荆这话,都忍不住发出声来。
“小的说这起案件中,我们之前认为应该被杀的赵氏应该活着。”欧阳荆又重复了一遍。
赵县令首先发问:“理由呢?”
“一般来说,杀人之后砍下头颅,一是为了隐瞒死者身份,二是为了泄愤。而这两点理由,在这起案件中看似都不能成立。但是,如果静海和尚是为了让我们以为赵氏死了,所以用另外的尸体冒名顶替呢?那一切都能说得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