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笑了笑,说不留意也难,有胆识的人见过不少,但像我这样特别显眼的,现在可不多见了。
这是话里有话?
我眼珠一转,干脆把整包烟往柜台上一拍,“老哥,你这话里是有什么道道,给小弟讲讲呗?”
“那可不成,你要离开殡仪馆了,徐老二不得找我麻烦?”
大叔摆摆手,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这家伙想卖关子?软磨硬泡不成,那就只好来点硬的。
我默默收回烟,直截了当地说:“老哥,我这人性子急,最受不了话说到一半吊胃口,何况你那话让我听着不舒服!”
我索性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一屁股坐在塑料凳上,悠哉地点燃了一支烟。
可能真是被我这股子狠劲镇住了,他站在那像根木桩子,挣扎了好一会儿,最后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地说:
“小老弟,你有什么事儿就问吧!”
我丢给他一根烟,帮他点上,直奔主题,“老兄,你知道殡仪馆食堂之前上夜班的阴厨都哪儿去了?”
啪嗒!
我话音刚落,他夹烟的手指一抖,烟卷直接掉地上了。
与此同时,他的脸刷地一下白得像张纸,整个人跟触电似的,抖个不停。
“我不知道……”
不知道?当我三岁小孩呢?
可他越这么说,我反而越好奇。
之前陈秃子也是这副惊恐的模样,两人反应如此相似,这背后的东西,看来跟我关系不小。
“不知道?那咱俩就没啥可聊的了。”
我冷笑一声,耸耸肩,又踱步到另一个货架前,“你真的确定不知道?”
他上前拦着我,满满一架子货,万一我真动手,他可就赔大发了。
他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妥协了,“我只能说一个阴厨的住处,剩下的你自己去打听。”
生怕我变卦,他连忙补充,如果还不满意,那就砸吧!
这家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看来是真不敢多说。
我点点头,示意他继续。
他忸怩了一阵,这才小心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说:你去小柳树村,找柳富桂。
说完,他还往我手里塞了盒中华,声音透着恐惧道:
“兄弟,你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啊,我可不想无缘无故没了命。”
“行,成交!”
我这人心软,人家不沾亲不带故的,能透露这么多已经够意思了。
那盒中华我二话不说揣了起来,临出门前,我往桌上放下五百块,算是给那倒霉的货架一个交代。
然后,我在那老板复杂的眼神下,打了个车直奔小柳树村。
这村子离县城不远,车程二十分钟就到了。
下了车,我远远的就看见一棵老槐树下,围着一堆老爷子,正围着一块大青石,棋盘上杀得不亦乐乎。
我凑了过去,顺手掏出一根华子,递给了里面看着很精明的一个瘦高个老头。
“大爷,打扰一下,打听个事儿。”
一看我这出手就是华子,老头眼睛一亮,嘿嘿笑了两声点点头。
“大爷,我找你们村一个叫柳富桂的,您知道他家在哪儿吗?”
嗯?
这柳富桂的名字一出口,不光是这瘦高个老头,连周围那些下棋的老头们也都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着我。
他们不言语,就那么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盯着我,看得我后脖子直发凉。
这唱的是哪一出?
不就是打听个人嘛,怎么整得跟查户口似的?
“小伙子,你找柳富桂干啥?”
老头审视了我一阵,才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他人已经不在了,昨天去了,倒是他妈齐大娘还在。”
这老太太十分命苦,辛辛苦苦把富桂拉扯大,还没享上福,就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罪。
一提到这个,周围的老爷子们又是一阵摇头叹气。
我一下懵了,脑袋里嗡嗡的。
昨天?
这也太巧了吧?
我刚想去找柳富桂,他却在前一天没了?
我不信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情。
我越琢磨这事越不对劲,连忙跟那位瘦高个儿老头打听到了柳富桂家的位置,撒开腿就往那儿赶。
柳富桂家里条件很是紧巴,他们家还窝在五十年前那种土坯房里头。
我远远的就瞅见了家门口高挂着的白布条儿。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看这样子,柳富桂恐怕真是遇到什么不测了。
我三步并作两步,推开那扇破旧的院门,踏进了院子。
院里空荡荡的,就一破石磨孤零零立着,旁边是口老井,角落还堆着几捆柴火。整个儿感觉就是:穷,真穷!
“齐大娘在家吗?”我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
“谁呀?”屋里随即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
“齐大娘,我是富桂的好哥们儿,特意来看他的。”我应道。
吱呀一声,门开了。
走出来一位驼背、满脸皱纹、头发斑白的齐大娘。
“你是富桂的朋友?”她先是一愣,打量了我几眼,声音里带着哭腔问道。
看得出来,柳富桂这一走,齐大娘心里是真难过。
我连忙点头答应,扶住齐大娘,安慰她说:“大娘,我来晚了。”
这话一出,齐大娘眼泪哗地就下来了,哭得稀里哗啦。
我把齐大娘扶进屋里,里头比外头还破旧。
两间小小的土坯房,摆的都是些老掉牙的箱子柜子,整个房间就靠一盏昏黄的吊灯照明,没了这灯,白天进了屋子也是一抹黑。
屋子中间,放着张旧八仙桌,上面摆着柳富桂的照片和一些祭品。
我仔细看了看柳富桂,黑乎乎、胖墩墩的,一脸的憨厚相,活脱脱一个厨子的模样。
我先毕恭毕敬地上了柱阴食香,然后扶着哭得不成声的齐大娘进了里屋,让她坐到炕上。
“大娘,我跟富桂铁得很,他这一走,我心里也跟刀割似的。”
说着,我掏出三百块,这是我剩下的全部积蓄了,咬咬牙放在桌上。
齐大娘哭得更凶了,一个劲儿地抹眼泪,想把钱退给我。
我拿起钱直接放进了齐大娘手中,她最后还是拗不过我,收下了钱。
“齐大娘,富桂他怎么就……走的那么突然?”一个好好的人说没有就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