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天还未亮。
贾思源又是一夜未睡,但已没有白天时那般淡定,不再握着书卷做样子,而是在楼子里上楼下楼,又下楼上楼,似乎要靠不停爬楼梯才能驱除疲惫,让心绪安宁。
他双眼已被血丝布满,平常注意形象的他此时头发乱糟糟的,晃动的手掌间隐隐有指甲陷进去的血痕。
“公子!”
“公子!!”
秦竹的声音传来,贾思源立即停下继续爬楼的脚步,转身快步走到一楼。
“怎么样了?!”
见贾思源像恶狼一般冲过来,秦竹吓了一跳,提起手中的包裹,重重的点头。
贾思源眼珠下移,看到包裹已被鲜血染透,一口口水咽了下去,道:“杀了?”
秦竹凑近贾思源,沉声道:“能在侠义双雄联手之下逃走的猎物不多,这兄弟俩很讲究,怕我们认为他们骗人,顺带着把脑袋割下来了。”
“专业……专业啊!”
贾思源又惊又喜,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竖起大拇指说道:“什么叫干一行爱一行?之前安排的那两人算什么东西,这才是德艺双馨的老前辈啊!”
“快,快打开看看,让我最后再看一眼蔡郎的脸。”
秦竹左右看看,走到一个桌子前将包裹放下,一层层的将其打开。
秦竹的动作很稳定,在一旁看着的贾思源反而不淡定了,双手抖动的厉害。
顷刻间,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展现在两人面前。
贾思源围绕着人头转了一圈,神色变得疑虑起来,道:“脸上怎么花成这样了,眉毛呢,怎么只有一边眉毛?”
秦竹道:“侠义兄弟交代过,蔡郎逃跑的很果断,而且非常狡猾,最终不是死于王侠的铁掌,而是被王义用暗器杀死。这脸上的伤,都是被暗器刮花的。”
“公子,他们不是滥杀无辜之人,也没必要随便杀个人来糊弄我们……”
“咦,这是什么?”贾思源从人头的嘴角里拿出一个东西,举到眼前认真看着,疑问道:“瓜子壳?”
秦竹愣了一下,赶紧凑过来,盯着贾思源手中的东西。
“还真是瓜子壳……”
秦竹突然想到了什么……
之前那个杀手是他找的,话比较多,喜欢一边说话一边嗑瓜子。
很烦人。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自从他去杀蔡郎之后,就这么凭空消失了,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秦竹缓缓地转过头,错愕的看向桌上这颗人头,全身的汗毛竖了起来。
“你怎么了?”贾思源察觉到了秦竹的异样。
“公,公子……我想我们是……”
话还未说完,抱星楼的大门被大力撞开,廖海领着一众捕快冲进来,将贾思源和秦竹围住。
廖海将贾思源和秦竹推开,盯着桌上的人头,立即将刀拔出来。
锵!
锵锵锵锵锵!!!
所有捕快全部拔刀,贾思源的脸顿时白了,慌张的后退一步,顿时想明白了,大喊道:“廖捕头,我是被陷害的!”
廖海道:“是不是被陷害回衙门再说,带走!”
……
贾思源是天亮前被抓走的,那时候街上的人还寥寥无几,看到这一幕的人并不多。
但还未到正午,抱星楼发生命案的消息便传遍了云梦城大街小巷。
“你听说了没,贾二公子在抱星楼里杀了人。”
“什么杀了人,你有我知道的清楚?我侄儿就在郡守衙门当差,他进抱星楼的时候差点吓个半死。”
“吓半死?胆子这么小还当捕快?”
“你知道个屁!你晓得他看见了什么吗?滚滚人头,都堆成山了!他刚一进去,一颗人头就滚到他脚边了,换你你怕不怕?”
“这么狠啊……”
“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杀这么多人……”
“你们俩就别瞎聊了,内情都没我清楚,贾二公子是那天被红袖招打疯了,回去就把楼子里的姑娘和伙计杀干净了!”
“真是丧心病狂!!”
聂青梅的厢房里,蔡郎躺在靠椅上,听着新来的王义小乌龟汇报情况。
“莱沙街就不必说了,东城和南城的酒肆茶坊都在聊贾思源和抱星楼的事,现在就连北城的那些大酒馆也开始议论了,他们越说越离谱,说贾思源是妖魔所化,一天不喝人血就会现出原形……”
蔡郎翘起二郎腿,哼笑一声,道:“太正常了,当初你三当家被抓走的时候,还有人说她是杀人不见血的女魔头呢!”
“好奇心总是能激起人无限的想象力,你给他们说天上有两个太阳,明天他们就能说到一百个。”
毫无疑问,贾思源和抱星楼的事情能这么快传出去自然是蔡郎的杰作。
他知道,只要贾蒙想保贾思源,光靠那一颗人头想要给贾思源定罪很难。
贾思源不是贾思奇,他是贾蒙的嫡子,贾蒙保他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若贾思源再成为贾家的弃子,那贾蒙就只有贾思镇一个儿子了。
于是蔡郎让王义去制造舆论。
虽然不能让舆论给贾思源定罪,但能在很大程度上把压力给到贾蒙。
不排除他依然能救出贾思源,但必然要狠狠掉下一块肉来。
这是蔡郎对贾思源的反击,也是给贾家的警告。
王义问道:“蔡理事,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蔡郎捏了块瓜含进嘴里,道:“我们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接下来,你还是小乌龟,她还是花魁,我也照样是理事,该干嘛就干嘛。”
“至于那些坐不住了的人,他们有他们的角色上场,我们只需看戏就好。”
……
“啊!!”
“啊快牵它走!快啊!!”
贾家的院子里,一个中年人被绑在树上,一条大狗在他腿上啃食着,足下全是黑乌乌的血与碎肉。
贾蒙负手而立,紧紧地拽着狗绳,目光阴鸷的盯着眼前血腥的一幕。
贾思镇侧身站在一旁,神色平静。
“贾老爷救我!大公子,救……我……”
贾蒙向前踏了一步,贾思镇立即上去扶住他。
他走到中年人面前,弯着腰,一张脸渐渐映入阴影之中。
“这些年我给你吃了多少块肉骨头?”
贾蒙的声音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现在到了该你还债的时候了,柳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