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周臣陷入了沉思。
蔡郎轻轻地添茶,尽量不发出声音。
灯火跳动,两人的脸颊皆是忽明忽暗。
“阁楼上共有六人,除我之外,有向大人和洪大人,云梦县令罗大人,我的挚友刘入画,还有个不请自来的柳自来。”
“柳自来是计划之外的人,其子女都险些遇害,他首先可以排除。”
听着周臣的分析,蔡郎知道岳父是相信他的判断了。
正因为有这个奸细存在,齐炎才知道周府的寿宴来了哪些人,才会选择在昨晚动手。
也正是因为这个奸细在阁楼上,齐炎才没选择用火攻。
蔡郎问道:“若是不用排除法,岳父凭感觉判断,首先会怀疑谁呢?”
周臣认真的想了一会,边摇头边说道:“若不是你提醒我,我根本就没朝有奸细的方向去想。”
“向大人和洪大人身居高位,是云荆郡衙门的柱石,我实在想不出他们有什么作乱的理由。”
“在我来云荆郡的时候,罗耀宗便已在云梦城县令这个位置上多年,当初我以雷霆手段整顿地方,是他给予了极大的支持。他年长我许多,为官清廉,做派强硬,他是都城县令,工作上与我交集甚多,我们配合的不错。说实话,我对他是钦佩的。”
“刘入画……就是一个痴人,心中除了画便容不下其它。”
“佐之,你要我凭感觉判断,我还真想不出他们之中谁是那个恶人!”
周臣咬着牙,神情变得狰狞。
他心中有恨意,甚至恨意滔天。
这些人都被他用最美好的话语给叙述出来,他无法忍受他所看到的竟然是假象。
蔡郎能感受到周臣的恨意,他要周臣用感觉判断,是因为他自己对这些人并不了解。
但他首先相信向北。
不为别的,就因为向北是一大清早就能跑去护国公府和王震岳喝酒的人。
蔡郎相信王震岳的眼光。
于是他很同情此时的周臣,他相信王震岳的眼光,周臣又何尝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本来宴请的人就不多,现在居然还出了奸细,搁谁心里好受?
沉默了一会,蔡郎注意到了其中一个名字,思绪不由得想到更远,问道:“我听你们聊天时聊起过云荆郡郡尉罗大人,他和这位罗县令,是一个罗吗?”
周臣端起茶盏,道:“罗耀宗是郡尉罗彪的亲叔父。”
闻言,蔡郎眼睛一亮。
察觉到蔡郎的情绪,周臣疑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蔡郎没有回应,而是起身在书房里走了一圈,凝视着跳动的灯火。
“或许……我说的你们当中有奸细,并不是指阁楼之中,而是指云荆郡衙门?”
“如果和齐炎一伙的是罗彪,他在知道自己的亲叔父也在阁楼的情况下,那便会交代齐炎不要伤了罗耀宗。”
“齐炎因此不放火,也就解释得通了。”
周臣神情一紧,厉声道:“罗彪统管云荆郡驻兵,对云梦守备营也有指挥权,他要是与顺天会沆瀣一气,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蔡郎道:“看来岳父对罗彪是奸细并不惊讶?”
“不,我只是对他不了解。”
“那既然有这个可能性,就不得不防备了。”
“罗彪兵权在手,动则便是一郡之乱,不易打草惊蛇。哪怕是让他察觉到我们对他有猜疑,也会影响到郡县的稳定。”
周臣放下茶盏,道:“这件事暂时对谁都不能说,现在真相未知,任何人都还有嫌疑。最好的结果,是靠你我二人之力用最快的速度找出这个奸细。”
“佐之,你要帮我。”
蔡郎长长呼了口气,道:“其实我已经想到一个办法了,就是不知岳父是否答应……”
听完蔡郎的办法,周臣倒吸了口凉气,惊道:“你这样太危险了!”
蔡郎道:“当务之急顾不上那些了,当然,我敢去,自然是有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冬虫会同意吗?”
“会的。”
蔡郎笃定的说道:“她是个恋爱脑。”
……
蔡郎再次来到牢房的时候,冬虫正捧着她心爱的炎字手帕。
手帕湿漉漉的,应该是她承载着相思的泪水。
不过蔡郎对她没有任何同情。
这个背叛了周家的人,虽然没有直接伤害到任何人,却因为她的知情不报,险些将所有无辜的人推向深渊。
待狱卒打开牢门,蔡郎将这种情绪压制住,面无表情的走到冬虫面前。
“衙门已经锁定了齐炎的位置,明天就会动手抓人。”
冬虫顿时愣住。
蔡郎接着道:“他这一次闹得太过分了,衙门已指定廖海和杨志联手抓他,他跑不掉的。”
“姑爷!!”
冬虫立即跪下,抓住蔡郎的小腿,哭道:“姑爷你帮帮我,你救救炎哥!他虽然名声不好,但他其实是个好人!”
“隔墙有耳,你声音小点。”
蔡郎蹲下,压低声音说道:“已经这么晚了,如果我不是为了帮你,怎么会过来告诉你这个消息呢?”
冬虫松了口气,但也掉进了蔡郎的节奏,问道:“姑爷需要我做什么?”
“你是岳母的贴身丫鬟,极少有机会不在她身边。齐炎是上了通缉名单的人,也不是个能随便出来溜达的人。你和他平时是怎么勾搭的?”
见冬虫呆了一下,蔡郎又道:“你和他之间……有特殊的联络方式吧?”
冬虫点点头。
“那就用你们的方式联络他,约在红袖招旁边正在装修的店铺里见面。”
冬虫犹豫了,偷偷的瞥了蔡郎一眼,道:“你们……是想让我把他引出来?”
蔡郎坦白的说道:“是要你把他引出来,但不是我们,是我。”
见冬虫陷入思索,蔡郎平静的说道:“事情在周府发生,你又是周家主母的贴身丫鬟,这件事对岳父的影响太坏了。”
“我需要赶在齐炎被抓住之前和他沟通,将事情的严重性压到最低。”
“你应该明白,这件事的结果越严重,他的罪名肯定越大。但反之,他的罪名就会越小。”
“我承认这样做是为了周家,但不也是在帮你吗?”
“毕竟,他是你心爱的炎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