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子陵接过信,现场打开看了一遍,随手收好,微微弯腰道:“谢过师太告知,崔兄既无事,我二人告辞。”
信看起来应该是崔潜龙所写,拿回去对比一下笔迹即可,信中言明事情经过,人已动身去了汴州,让张子陵代为照看一下崔秀秀。
张子陵要走,宋韵却不动,而是目光紧紧看着寺庙横梁上爬着的一只长相怪异的动物,露出警惕和好奇之色。
“那是山魈,传说中的山中恶鬼,但实际上就是一种奇特的猴子而已。”张子陵说。
“好丑。”宋韵说了一句,又问晓慧师太:“师太,你们为什么要养这种猴子?”
晓慧师太忧心地看了一眼屋顶的山魈,说:“阿弥陀佛,恶鬼非我们所养,不请自来,恐有同类藏身于此啊。”
张子陵皱眉,但没说什么,你要是硬跟古人说山魈只是一种普通动物,别人也听不进去,也接受不了。
便在这时,远处响起了一阵让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即使在白天,也让人瘆得慌,不少香客色变,放下手里的香跑了。
“那是猫头鹰的笑声。”张子陵皱眉说。
宋韵往张子陵身后躲了躲,说:“真邪门。”
“猫头鹰笑,传说意味着有人将死。”张子陵问晓慧师太:“庙中有没有即将圆寂的师太?”
晓慧摇头:“理因没有,老身是这感业寺年纪最大之人。”
便在这时,后院传来两声惨叫,似有一女子遇袭,仅仅两声,戛然而止。
三人急忙赶往,只见一个年轻漂亮的带发尼姑脖间血流如注,似乎被什么锋利的爪子割了颈动脉,此女双目圆瞪,满脸不甘,却已然毙命,更让人惋惜的是她圆圆的肚子,显然是有身孕在身的,而且月份不小。
“阿弥陀佛!”晓慧恸然,嘴里念念有词,念起了往生咒。
“孩子还有救!”张子陵第一时间喊了一声,对宋韵道:“有刀吗,给我,她肚子里的孩子或许还有救!”
宋韵慌了神,还真给了他一把防身用的匕首。
张子陵自然不会做剖腹产手术,可母体既然已死,也没什么顾忌了,直接强忍着恶心,除去尸体衣服,一点一点小心将肚子剖开,取出了子宫里的孩子,顺手割脐带。
天气正冷,张子陵耳朵冻得通红,但由于紧张,努力控制不让手抖,额头都在冒汗。
围观一众女子都屏住呼吸。
“哇呜,哇呜,哇呜……”,刚出生男婴哭声像小奶猫似的,虽然应该没有足月,但看起来非常健康,尽管没有给他拍屁股开肺,一脱离母体便哭出声来,声音还算洪亮。
“你这小家伙,命可真大。”张子陵见救了过来,心里开心,忍不住逗了逗他鼻子。
一边的宋韵手忙脚乱帮忙给他擦拭,但她明显不会,手忙脚乱也没帮上忙。终于还是晓慧师太年长,叫来两个妇人一个烧水,一个给他拿来襁褓。
“可怜的小东西。”宋韵看起来怜悯,眼睛泪汪汪的。
晓慧师太命人收敛好女尼的遗体,冲张子陵弯腰行礼:“多谢施主施救,这孩子能捡回一命,方师侄怀胎十月,也算没有辜负了,唉。”
张子陵忽然从一边女尼手中抱过新生的孩子,道:“这孩子新出生,需要我带回去检查一下没有疾病。”
晓慧师太道:“张施主大可不必,这孩子哭声洪亮,应无大碍,还是给老身吧,寺中女子多,养活一个没娘亲的孩儿问题不大。”
张子陵道:“师太,你寺里有人被杀,不报官吗?”
晓慧师太迟疑一下,叹息道:“山魈杀人,又不是头一次了,报官又有何用?”
张子陵忍不住冷哼一声,断然道:“师太,动物是不会杀人的,只有人才会!”
晓慧师太有些不满道:“张施主,你在怀疑贫尼吗?刚才我们可是一起在屋外的。”
张子陵道:“不管是谁杀人,报官总没错吧?”
晓慧师太朝一个尼姑招手:“青鸾,你去报官。”
那年轻的女尼早就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应声去了。
张子陵对宋韵道:“我们走吧。”
晓慧师太道:“慢着,这孩子是我方师侄之子,还请张施主归还。”
张子陵道:“我就住在终南山下的张家村,若一个月后无事,师太带着孩子的家人来领就是,告辞!”
说完,强行一拉宋韵的胳膊,越过了拦路的晓慧师太,径直下山。晓慧师太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没有阻拦。
山路上,宋韵忍不住问:“你为什么要抢这个孩子?”
张子陵道:“莫非你也相信山魈杀人这种鬼话?”
宋韵道:“就算不是,那也是官府的事情,跟你有什么关系呢?”
张子陵道:“因为我闻到了阴谋的味道,我既然救下这个孩子,哪有救一半的道理?”
“阴谋的味道?”
张子陵道:“山魈是野性十足的动物,没事不可能跑到寺庙来,定是被人放到横梁上,无非是制造更多的目击者让人相信杀人的是山魈。猫头鹰的笑声也是一样的道理,虽然将死之人吸引猫头鹰的说法没得到证实,但是有一定的道理的,人之将死,身体会散发出一种人类察觉不到的死气,但会吸引到嗅觉灵敏的猫头鹰。可那是自然死亡的人,这位方姑娘明显是突然被杀死,死前怎么可能有什么死气,那猫头鹰多半是人假扮装神弄鬼的!”
宋韵道:“这些都只是你的猜测。”
张子陵道:“那又怎么样,猜错了就猜错了,总比让这个小婴儿陷入莫名的危险来的强。”
“你道很有正义感。”宋韵看他一眼说。
二人回城的时候,已经天黑,快到接近宵禁的时辰,家家户户已经传出“咚咚咚”的声音。
“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居然是真的。”张子陵感慨,穿越以来,他还没在城里过夜过,还是第一次听到传说中的“捣衣声”。
宋韵眼睛一亮,道:“好句子,你居然会写诗?”
张子陵这才想起,现在是贞观八年,这首诗还没出现呢。
于是摇头:“不是我写的。”
他可没那个厚脸皮去冒充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