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冷寂的月光落在少年的脸上，他紧闭双眼。
数十道阴影在附近徘徊许久，直到终于有一道鬼影扑向张辰，一张大口迎风而涨，要把少年吞进去。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绿光从天而降，落在鬼影上。
嗤嗤嗤。犹如烙铁落在冰雪上的声音，鬼影在半空一片片飞灰一样消失，四周的鬼影见状一哄而散。
火红色劲装的少女从不远处走近，皱着眉头瞧着张辰，“怎么还有个人在这儿？如果不是遇到我程泓灵，可就死定了！”
她没有察觉到，那些阴影四散的同时，张辰身上有隐约的乌光一闪而逝，远方地平线还有偌大的幽影退去。
翌日。
张辰醒过来的时候是清晨，昏昏沉沉却不敢睁开眼睛，他只记得跟着别人走出长安城，后面的事情没了记忆，但那种遭逢大祸的痛苦却还深深萦绕。
直到一道清脆的声音出现：“醒了？“
张辰不再装睡，循着这句话看过去，只见穿了火红色劲装的姑娘半蹲在一旁，“知不知道，如果不是遇到我‘毛马山一符落天雷程泓灵’，昨天晚上你会死得很惨。”
张辰撑起身子做了一礼，“多谢毛马山······”
“毛马山一符落天雷程泓灵。”程泓灵站起身背对张辰，“能遇到我，是你的荣幸。”
张辰又做了一礼，“多谢程姑娘出手相救，只是敢问姑娘，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又怎么会在这里？”
“是毛马山一符落天雷程泓灵。”姑娘转过身来，“至于你刚才的问题，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昨儿晚上我就觉得奇怪，你一个普通人，是怎么闯到这个地方的。”
张辰四下环顾，只是觉得荒凉，其他的看不出什么特殊，于是又问一声，“姑娘为什么要说是，这个地方？”
程泓灵看他一眼，想了想又道：“看你的模样文文弱弱，应该是被人挟来的，听好了，千万别吓尿咯，这儿，就是王村！”
“王村？”张辰反问。
“你不知道王村？丙亥大祸总知道吧？”
张辰仍旧摇头。
程泓灵结结实实吃了一惊，“你竟然不知道丙亥大祸？当年死了几百万人，从金陵到龙城处处都是亡魂！”
这一次，张辰全身都颤栗起来。金陵到龙城，这五个字，他昏迷前听得真真切切。
那个中年男子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仙阳书院当年勾结阴鬼，让我唐国自金陵到龙城百万人尸骨无存，血流成河，成了人间炼狱！
程泓灵见了张辰的反应，这一次才满意点头，“现在知道怕了？没错，这儿就是当年丙亥大祸的边缘，处处都是阴鬼，幸好你是被掳进了王村，如果再深入两三里，就算是我毛马山一符落天雷程泓灵也救不了你。”
她说着话站起身，背负双手道：“不过你不用担心，有我在，至少在王村这 个地方，你绝不会有危险。”
张辰却根本没有闲暇听她后面的话了，心里纷乱如麻：所以，我昨日所见所闻都是真的？书院，真的早在六十年前就已经？
“喂！！”
张辰被一声大喊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发现面前程泓灵正在直勾勾盯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
张辰在书院十几年，少有和女孩子打交道，摇摇头支支吾吾。
程泓灵挥挥手打断他，“噫——你们这些书生说话真是麻烦，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不打算今天出去的，你如果想活下去呢，还得跟着我在王村再待两天。”
“两天？”
“对，两天以后，我会带着你穿过外面的迷障，到时候我们就一拍即合，各回各家！”
“姑娘是想说，一拍两散？”张辰问。
程泓灵瞪他一眼，恶狠狠道：“跟上来！”
张辰紧随程泓灵身后，发现这位程姑娘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他们两个人在王村的狭道中穿行，偶尔进一些院子瞧瞧，程泓灵搜得仔细，就连茅房也不肯放过。
“不过，这里虽然荒废了六十年，看起来却不破败，倒好像每一天都有人来打扫。”张辰四下张望，视线里居然看不见丛生的杂草。
“快跟上来！”程泓灵也不回头，只是说了一句，便推开下一个院门。
吱——
二人刚刚迈进小院，周围忽然生出一股子阴风，背后的院门一声重响重重关上！
“是阴鬼！你退后！”程泓灵上前两步，英姿飒爽，从怀中取出一道玄色符印，上面有青绿色的线条穿行，做好随时施术的准备。
张辰闻言瞪大了眼睛，既是紧张又是兴奋，仔细瞧了半晌，“程姑娘，抖腿也是你施术的手段吗？”
程泓灵好像没听见。
“程姑娘，程姑娘，程姑娘，你抖腿”
“滚！”
“好的。”
话音刚落，持续的阴风忽而大作！
“装神弄鬼！”
程泓灵一声叱令，青色火光在她头顶怒放，却没有想象中堂而皇之的巍巍正气，反而十分幽冷，将她的背影都映照得诡异。
“现形！”
空荡荡的院子，瞬间站满了人影，全都灰败惨白，七窍流血，还有强烈的恶臭。
张辰的眼睛微微眯起，因为这股刺激的臭味扑簌簌流下眼泪。
“是尸臭。”程泓灵道：“这些阴鬼生前一定都是在这处院子死去，尸体就在附近，六十年来无人收拾，又有阴鬼聚集，成了瘴气。”
“原来如此。”张辰回了一声，心里却想着：程姑娘的腿，好像抖得更厉害了。”
程泓灵双腿抖得啪啪响，手上动作不含糊，铮一声从腰间掏出一把杀猪刀，“站在原地，等我！”
她咬破舌尖啐出鲜血在刀刃上，在半空横切出血色的刀影。
噗噗噗！
刀影一瞬间穿透数个阴鬼，在长啸中一一消散，四周为之一清！
“有用！”程泓灵精神一振，情不自禁说出这句话。
身后张辰又不免发问，“难道说程姑娘刚才也不知道这一刀的结果吗？”
“滚！”
“好的！”
程泓灵得了信心，绕着院子大杀四方，幽幽青光愈发盛放，就连刀上的红光也有摄人的夺目！
就在此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出一道声音。
“程泓灵——”
院子里只听幽幽的声音回荡，一开始还只是一道，但不知从什么地方又传出一阵声音，并不断增多。
直到，整个院子都有苍老的声音在不断呼唤程泓灵的名讳。
程泓灵在这些声音的重叠中，神情越来越痛苦，最后应了一声，“师傅！”
至此，所有的声音都戛然而止。
下一刻，程泓灵的双臂垂落下去，眼白迅速侵吞了瞳孔，脸色瞬间煞白，半空漂浮的符印之火也急速暗淡。、
哪怕张辰第一次经历，也知道出了变故，暗道一声糟了，因为程姑娘的脚下湿了一大片！
四周一片死寂，所有的阴鬼迅速接近程泓灵，在烈日下形成极诡异的一幅画面。
张辰情急之下高喊，“程姑娘！”
眼见程泓灵毫无反应，张辰连声大喊，“程泓灵！程泓灵！毛马山程泓灵！毛马山一符落天雷程泓灵！”
程泓灵的身体抖了抖，啊呀一声回了神，手忙脚乱中半空的符印之火又一次旺盛。
四周刚刚扑上来的阴鬼被火光一逼又后退出去。
程泓灵眼角余光瞥一眼不远处的少年，知道刚才丢了脸，又羞又恨，一脑袋扎进阴鬼群，“砍死你们！”
张辰听其杀气十足，终究还是没把心里的一句话说出来，只是眼睛盯着地面越来越大的地图瞧了半晌。
深夜。
整整一天，两个人毫无线索精疲力尽。
张辰没忍住问道：“程姑娘，你究竟在找什么东西，又为什么一定要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其实我也就是来碰碰运气，彼岸花这种东西，从古至今根本没多少人看见过。”程泓灵叹口气说。
“你说什么？”张辰以为自己听错了，“彼岸花？”
“对啊，你也觉得我是想疯了心吧，像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出现在这儿？”程泓灵望一眼丙亥大祸的区域深处。
张辰闷头往前走：“啊对对对！”
复行数步，他又忽然回头，“你要彼岸花做什么？”
程泓灵没发现张辰的奇怪，叹口气道：“我师傅危在旦夕，世上超不出三种奇物能救他的命，这里面，也只有彼岸花还能碰碰运气。”
“为什么？”张辰又问。
程泓灵道：“什么为什么，我有时候真怀疑你是不是读书人，当今世上三大奇物，神明的血，阴鬼的魂，生在阴阳交界处的彼岸花！”
这一刻，张辰又想起教习无数次向他说过的那件事：你从出生就已经死了！是院长救活了你！
他每一天都在吃彼岸花！
程泓灵口中生在阴阳交界的奇物彼岸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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