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雨荷研好墨,妙音在书案上铺开一张上好的宣纸,并用镇纸压好,从笔架取下一只狼毫,醮墨后,在纸上写了起来。
鹧鸪天·闻妙音姑娘琵琶作
南浦舟中两玉人。谁知重见楚江滨。凭教后苑红牙版,引上西川绿锦茵。
才浅笑,却轻颦。淡黄杨柳又催春。情知言语难传恨,不似琵琶道得真。
一个个工整的簪花小楷跃然纸上,写完后,她又轻声读了一遍,再次轻叹一声。待墨迹干透,她把这张新的手稿拿起来,递到雨荷面前,道:“把这个拿去吧,贴到前面,然后请写这首词的林公子前来一叙。”
雨荷接过来,行了一礼,和一直等在外面的小丫鬟往前堂走去。
在手稿收走后,前堂就开始热闹起来,有那经常来消遣的,已经让人领来了相熟的姑娘,不常来的,也向龟公要来了花册。
“咱们,就这么干等着?”看到其他人已经有姑娘相陪,张山看得眼睛都快直了。虽说他更喜欢喝酒,但如果有姑娘陪着喝酒,那就是另外一种滋味了。
林昊往嘴里扔了一粒杏仁,嚼了两下说道:“要是喜欢,你也叫一个嘛。”张山脸上瞬间露出笑容,就听到林昊又继续道:“但这个银子你得自己出,咱们说的是来欣赏歌舞,叫姑娘可不包括在内。”
张山的脸又马上垮了下来:“不是,林昊,这不是一起的吗,怎么结账还能分开结不成?”
“当然得分开结,我可不想等你以后腰疼的时候来埋怨我。”
张山想要自己叫,但又舍不得银子,只好拿桌上的酒出气,一连干了三杯。
一直等了足有一刻钟,才见刚才的丫鬟返回来,只是这次回来,她的身边还多了一个人。注意到她们后,大堂中慢慢安静下来。
雨荷来到坐在舞台边缘的张妈妈身边,向她耳语了几句,并把拿回来的手稿递给她。
张妈妈接过手稿细细品读了一遍,也是不由地赞了一声。别看她现在是个老鸨,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红姑娘来着,该会的技能也一样不差。
“各位客官,奴家已经从雨荷姑娘处得知了此次的优胜者。”说着,张妈妈把手稿拿了出来。
此时,堂中所有人都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就连那没有写文章的都不例外。那个陶姓蓝衫公子脸上挂着矜持的微笑,手中折扇轻轻拍打着前胸,一副自得的样子。
“林昊,你有把握吗?”张山小声地在林昊耳边问道。
林昊还没有回答,旁边的书生说道:“如果这位林兄都拿不下魁首,那妙音姑娘也不需要去参加簪花大会了,就算是去了,也只会被淘汰。”
“这么厉害?”
“比在下说的还要厉害。”
“那等你进去的时候,带我一个呗!”林昊连忙对林昊道。
林昊斜了他一眼,连话都懒得跟他说一句。
“张妈妈,快说,到底是谁!”
“是啊,别卖关子了!”
堂下一片嘈杂,张妈妈又向下面福了福,等嘈杂声小了一些,才继续说道:“此次的优胜者,乃是写下鹧鸪天的林公子。”
张妈妈的话一说完,那个蓝衫公子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扇子也停在胸口不再动弹。所有人也在四下打量,想看看这个林公子是何方神圣。
“请问,哪位是林公子,还请不吝赐见,让我们一睹风采!”张妈妈大声说道。
张山连忙站起来,一边招手一边喊道:“这里,这里!”
看到张山的样子,张妈妈愣了一下,雨荷也是一怔。本以为能写出那么细腻的词句的,应该是一个浊世佳公子,却没想到,竟然站起来一位五大三粗的糙汉子。
张妈妈到底是经历的事情多了一些,脸上马上就恢复了微笑:“请问这位公子,您就是林公子吗?”
“当然是……”张山喘了口气,说道:“我旁边的这位兄弟了!”说着,他把林昊拉了起来。虽然林昊也是一副武人打扮,但怎么也比张山要英俊得多。
雨荷心下松了口气,幸好林公子另有其人,要真是第一个站起来的那个人,她都不知道是否应该把他领到自家小姐的闺房了。
雨荷走下舞台,来到林昊面前,向他福了福,娇声道:“林公子,我家小姐有请。还请公子随小婢来。”
林昊拱手还了一礼,正要抬腿跟着雨荷走,就听到一声“且慢!”林昊寻声望去,正是那个陶公子。
“张妈妈,不知道这位林公子所作长短句有何过人之处,竟能得到妙音姑娘的青睐,还请张妈妈读出来,也好让我等一睹为快。”陶公子站起身,不屑地看了林昊一眼,然后面向舞台。
在他看来,这个所谓的林公子明显就是一个武夫,最多也就是粗通文墨而已。要说他能说句顺口溜、做个打油诗之类的,还有可能,但要说他能做出文采斐然的诗词,而且还超过了自己,哼!真当“十年寒窗”中的十年是假的不成!
张妈妈一看是陶公子,认识这是江宁县有名的才子,身上还有举人的功名,不敢怠慢,连忙陪笑道:“陶公子勿急,奴家正要念诵林公子的大作。”
如果换一个场合,有人敢这么质疑自己的兄弟,张山就算是不动手,肯定也得骂他两句,但这一次他却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因为他也想让林昊的词作被读出来,自己兄弟露脸,自己脸上也有光。
前两句读出来,陶公子虽然有些意外,但脸上还是挂着一丝不屑,但越往后,他的脸色越是凝重。尤其是最后两句一出来,整个前堂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之中。不管是懂诗的,还是不懂诗的,都能从这两句中,听出那种对台上女子的感情共鸣,以及对女子命运的同情。
陶公子脸色变得非常难看,想要挑出这首词中不合理的地方,除了第一句中的“两”字能勉强说一下外,其他的,他连换一个字都做不到。并且“两”字也经常泛指虚数,并不一定就是两个。
陶公子重重的哼一声,只能无奈地坐了回去。
“妙啊!虽然已经是第二遍听林兄的大作,但在下还是不得不再次向兄台说一声,兄台大才!在下佩服!”那个书生向林昊施了一礼。
堂中还有其他人站了起来,向林昊拱手,林昊也一一还礼。
“哈哈哈!”张山在旁边大笑起来,好像那些人是在夸奖他一般。
旁边的苗力嫌他太过丢人,一把把他拉了下来,桌子底下还踹了他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