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被苏定安置在内宅,令人细心照看。昏睡几个时辰后,柳氏终于醒来了。
苏定连忙前去问讯,柳氏见到他,挣扎着爬起身来,大哭大喊:“大人,您一定要相信民女,民女真的没有通奸!”
苏定问道:“柳氏,你可有其他证据证明你的清白?”
柳氏垂泪道:“昨晚只有方某杰那懦夫和小翠亲眼目睹,其余人或许听见民女呼喊,却不敢上前施救。”
“这……不太好办啊,你夫君和小翠口供都对你不利。”苏定无奈道。
柳氏大哭鸣冤,“民女真的没有!”
苏定想了想,又问:“你夫君可有什么把柄落在高有良手里?”
柳氏泣不成声,良久才道:“大人,方某杰近来经常夜不归宿,沉溺于赌场。高有良施暴时曾说‘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方某杰怕欠了高有良巨债,拿民女抵债来了。”
苏定听完柳氏的话,心里有了一些眉目。县城赌场都是高有良在经营,不知导致多少人家破人亡!
方某杰恐怕也是被他下套了。
他对华安低声吩咐:“你去查查方某杰与高有良赌债之事,务必隐秘。”
华安领命离去。
苏定对柳氏安慰道:“本官会全力调查此事,还你一个公道。你先在这里忍耐一段时间。”
柳氏泪眼婆娑地点了点头,心中感激涕零。
苏大人跟传闻中完全不一样,竟然会为了自己硬杠高有良!
待苏定转身欲走之际,她鼓起勇气,轻咬下唇,声音细若蚊蚋。“大人,若您真能替民女主持公道,洗清冤屈,民女愿以……以身相许,以报大人恩德。”
苏定脚步一顿,他转过身来,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严肃。“柳氏,你此言差矣。我身为父母官,为民请命乃是分内之事,不求任何回报。你只需安心等待恶贼伏诛,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柳氏闻言,眼眶再次泛红,“民女失言,请大人恕罪。大人高风亮节,民女钦佩不已。只愿来生能结草衔环,以报县尊大恩。”
苏定微微一笑,“柳氏,你且宽心。在本官这里,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说罢,苏定转身离开,留下柳氏一人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
苏定回到县衙书房,刚坐下不久,师爷张宋民便走了进来,“大人,属下斗胆劝您一句,这件事还是不要查下去了。”
苏定眉头一皱,“为何?”
张宋民叹了口气,“大人,高太尉位高权重,手眼通天。高有良虽是他不受宠的私子,但若是得罪了他,您这县令之位恐怕不保。这等小事,实在不值得与他大动干戈。”
苏定看了看张宋民,自家师爷,也太过畏惧高有良了吧?
自己堂堂七品县令,进士第,还怕他一个没有官身的私生子?
不过苏定也不想和张宋民争论,他对张宋民点了点头,“师爷所言极是,我会慎重处理此事。”
张宋民见苏定听从了自己的劝告,精神一松,拱手道:“大人明鉴。”
苏定挥挥手让张宋民离去。
调查柳氏之事不是一时半会,为了更清楚了解县衙现状,好利用起来,苏定决定把县衙的各个科、房都逛了一遍。
罗城虽贫苦,然而地方广阔,倒也是县令、县丞、主簿、典史四官齐全。
其中,县丞衙设在丰原镇中,主簿衙则在罗口镇中——县城实在养不起这么多官吏。
原身虽然荒唐,准确来说是荒淫无度,但收拾下面这些官吏却颇有一套。
恩威并施,一手萝卜,一手大棒,把县衙经营得倒也井井有条。
大小吏役见到苏定,莫不恭敬顺从,不敢违逆。苏定心中宽慰,日后施政,可少几分阻力。
“不错!不错!”苏定背着手,在苏烈等一众皂班衙役的簇拥下,迈着四方步,昂首挺胸,巡视着县衙,不知不觉间来到了银局。
大周以银钱抵税赋,平日县里所收税赋乃是碎银,银局便是将碎银铸造成官银,及存放之所。
银局主事李大成赶紧上前恭迎,脸上堆满了笑容。“大人驾临银局,真是蓬荜生辉啊!”
苏定点了点头,背着手说道:“李主事,明日便是府里来人提税银之时,本官特来检查检查。”
李大成连忙点头哈腰,“大人请随我来,属下保证万无一失。”
苏定随李大成走到银库前,只见银库的大门厚重坚固,门上还挂着三把沉甸甸的铜锁。
银库钥匙惯例是县令一把,县丞一把,主簿一把,三人齐聚方能打开银库。
因为明日府里来提税,昨天县丞和主簿就将钥匙拿了过来,都交给苏定。
苏定从怀里取出一串钥匙,丢给李大成,李大成连忙开锁,推开了沉重的铁门。
“大人请进。”李大成恭敬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苏定独自一人走进了银库,其余人都在门外侯着。
银库内的景象让他眼前一亮,只见四周堆满了白花花的纹银,银光闪闪,煞是耀眼。
这些,便是苏定的“政绩”!
上头才不管百姓死活,只要你收上税来,又不闹出大的民乱,便是个“好官”。
苏定忍不住走上前去,随手拿起一块银锭,掂了掂重量,有些遗憾地想到:“可惜,明日就要将这白花花的银子上缴府库,糟蹋啊!”
白花花的银子,着实秀色可餐!
回想起影视作品验银的场景,他忍不住效仿起来,拿起银锭放在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咦!
银锭的口感不对,很硬!不像是真银!
他心中一凛,随即将银锭翻过来看,只见底部竟只有一层薄薄的银皮,剥开之后,下面露出的是铅块之色。
苏定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这银库里的银子竟然是假的?”
他连忙又拿起几块银锭,仔细检查,发现这些银锭无一例外,都是外面包着一层银皮,里面却是廉价的铅块!
苏定额头冒出冷汗,“有人害我!”
每年七月,府城派提税使到各县提税。九月,省城派提税使往各府提税,当年十一月押解进京。
昨日原身与县丞、主簿两人还一同进来查看,期间并无异样,之后原身才与二人花天酒地去了。
谁想竟然有人在一夜之间将这万两纹银调包了!
正当苏定惊悸之际,李大成在门口探头探脑,见苏定久久未出,便在外问道:“大人,您没事吧?”
苏定强压下心中的震惊,故作镇定地说道:“银子动人心啊。”随即走出银库。
苏定再无闲逛的心思,他回到书房,瘫坐在椅子上,只觉如泰山压顶,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明日府城就要来提税了,可是银库里的银子竟然被调包成了铅块,这该如何是好?
这件事轻则丢官去职,重则人头难保!
自己刚穿越而来,还没来得及施展身手,怎么就遇到了这祸事?
到底是谁要害我?!